男性实录：老婆的二十万彩礼

李程讲述，皮皮撰文

来源：皮皮客栈

我真没想到，孟丽的爸妈竟然跟我要二十万彩礼！

我们当地确实有彩礼习俗，但一般都是六万六、八万八这样的吉祥数，超过十万的情况都不多见。而孟丽的爸妈张口就要二十万，这哪有半分谈婚论嫁的诚意？

我爸妈被惊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茬。孟丽低着头，一直不吭声。

见状，我只能笑着说：“叔、婶儿，我和孟丽处了两年对象，咱们两家人今天能坐到一起，就说明你们认可我。我能问问你们要二十万彩礼的原因吗？”

孟妈说道：“其实你俩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我就不是很同意，但孟丽愿意我们也没办法。我家孟丽是独生女，而你还有个弟弟，以后你弟弟再成家，那麻烦事儿就多了，这是其一。

其二，房子是你自己贷款买的，以后你们结了婚，孟丽得跟你一起还房贷，但这房子加不上孟丽的名，当然我们也不要求加，这样一看，孟丽挺亏的。”

话说至此，我爸妈脸色不太好看。气氛有些僵持，我妈说道：“二十万也太多了，方圆百里都没有这个价。我们开了先河，以后别人家儿子讨老婆也提这么高的要求，都得恨我们。”

孟妈又说：“刚才话没说完，这二十万我们一毛钱都不要，都给孟丽带回小家。另外，我们再给孟丽陪嫁一辆近二十万的代步车。”

我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如果只是拿彩礼走个过场，那就好办多了。

我爸妈听明白孟妈的意思，面色稍霁，说道：“两个孩子感情好，我们当老人的砸锅卖铁也得成全，那我们尽力凑吧。”

我爸妈原是县里车床厂的普通工人，收入还算可观，但因为要供养我和弟弟，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直到我和弟弟相继大学毕业工作，他们才能缓口气。

二老退休后，身体还不错，都是闲不住的人，于是各自找了新工作发挥余热。

我爸在隔壁小区当保安，我妈去商场做保洁，工资加上退休金，他们的生活还算宽裕。

二十万，是他们的全部积蓄。但爸妈明说，不可能都给我用。我弟弟在外地工作，最近处了个对象，以后买房结婚也要花钱，爸妈说要把钱留一半给他，他的那一半万万不能动，所以只能给我凑十万。

我凭自己的能力贷款买房供房，手里也不剩多少钱，除了留一点办婚礼买东西的钱，最后只拿回去五万。

还差五万。

我和爸妈坐在一起商议，越想越满心自责，丧气地说道：“实在不行，就推迟到明年结婚吧。”

我妈不同意：“你别犯傻，早结婚早放心，万一中间有变故，你这两年搭进去的钱和时间不都白费了吗？

再说孟丽的条件不错，她爸是医生，她妈是会计，她工作还稳定。孟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有什么还不都是你的？这婚必须抓紧结，缺的那5万，我舍下老脸出去和亲戚借！”

两个月后，我和孟丽的婚礼如期举行。

二十万彩礼到位后，孟丽的爸妈似乎感受到了诚意，变得特别好说话，饭店、酒席、婚庆、首饰、服装基本都是能省则省，甚至还掏钱贴补我们换了全新的家电。

新婚之夜，我和孟丽躺在柔软的婚床上，甜蜜与激情冲淡了二十万彩礼带来的所有不快。

婚后，我们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孟丽很快就怀孕了。

就在我们沉浸在即将为人父母的喜悦中时，老家打来电话，说爸病了，轻度脑梗。

我们的婚房在市里，离爸妈家有将近一小时的车程。接到电话后，我赶紧驾车回去，见爸爸没有大碍方才放下心来。

闲聊时，我问我妈：“我爸平时不吃油腻饭菜，在小区里当保安运动量也不小，怎么会得这个病啊？”

我妈叹了口气，眼圈微红：“小区里有一户人家要搬走，给你爸两百块钱，让他帮忙搬东西。五楼呢，没有电梯，来来回回爬了好几趟，晚上回家就说不舒服。”

我心里有点堵得慌：“身体再好，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何必为了两百块钱受这个累？”

我妈瞪着我：“你是不是忘了，为了给你娶媳妇，我们还欠了五万块钱外债呢？我和你爸都是要强要脸面的人，隔三差五就和借过钱的亲戚打照面，总觉得矮人一截，心里能不着急吗？两百块钱不多，但钱不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攒出来的吗？”

听完这话，我的心里更加难受，说道：“实在不行，你们先用留给老二的钱平账。等我攒够了钱再给这个窟窿填上。”

我妈虎着脸：“那可不行！一分钱有一分钱的用处！豁开个口子，那就什么都攒不下了！”

我想了想：“那我去和同事同学借点钱，你拿去还亲戚。”

我妈声音更大：“因为一点钱欠同事同学的人情，以后拿什么还？”

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

我妈看看我，笑着说：“你就是个死脑筋！你回家和孟丽商量商量，让她把彩礼钱拿出来五万，不就还上了嘛！你俩现在是一家人，你的债不就是她的债嘛！”

我为难道：“那不好吧，我怕孟丽不高兴。”

我妈：“啧！她都怀孕了，一个要当妈的人哪有那么多不高兴。”

在回家的路上，我反反复复想了很多。

最终还是决定从孟丽的彩礼中抠出五万，把家里因我结婚欠下的债还上。

我们没有这五万，日子不受影响；但是我爸妈一把年纪，心里天天挂着这笔账，确实对他们身体不好。

假如我爸这次不是轻微脑梗，而是直接偏瘫了，那就不是五万能解决的事情。我相信通情达理的孟丽能够理解我的做法。

再说，彩礼本来就有展示的意义，人人都知道我家娶孟丽这个儿媳妇花了二十万彩礼，谁不高看她一眼？

我觉得大多数女孩要彩礼就是为了一个态度，我家态度这么好，孟丽也该拿出她的态度，没理由为难我。

回到家里，孟丽关切地询问我爸的情况，我简单说了个大概，末了叹道：“老头没事就琢磨挣钱的事，今天帮人搬家，明天去街上捡纸箱子，瘦了一圈。”

孟丽说道：“爸妈都有退休金，你们那里物价也不高，他们何必这么辛苦？”

我面露难色：“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当初为了给你凑二十万彩礼，我爸妈和亲戚借了五万块钱，这件事成了他们的心病，所以他们才拼死拼活地挣钱。”

孟丽满脸惊讶：“那你当初不早说？你跟我说我拿不出那么多，给十五万彩礼也行啊，我爸妈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们当初开口要二十万，也就是那么说说而已。你们何苦出去借钱凑彩礼？”

我嘿嘿笑道：“主要是我们家都觉得你好呗，想尽力满足你。”

孟丽想了想：“那我给你五万，你拿回去还债。”

我：“那可不行！哪有借钱给媳妇凑彩礼、事后拿彩礼去还债的？说出去让人笑话。”

孟丽已经把钱转了过来，揶揄道：“得了吧，你赶紧拿去还债吧，万一爸妈病倒了我可担待不起。我是真服了你们家人，打肿脸充胖子，名头倒是打得响。”

我嘿嘿乐，虽然不好意思，但心里轻松许多。

还清了外债，我爸的病渐渐好起来。某个周末，老二将对象带回了家，那个女孩很讨人喜欢，爸妈很满意。孟丽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们做好了成为父母的准备。

一切都在向好。就在这时，我的工作发生变故。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三，人事约谈了我。因为公司战略重组需要优化流程、精简人员，所以打算解雇一批员工。而我，刚好在解雇名单之列。

之前隐隐听说公司发生变动，但我从未想过那把利剑一直悬在自己的头上。所以当它劈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才三十二岁，正是大好年华，本该如日中天，结果却成了失业人员。

公司依法给了我n+1赔偿，我在这家公司工龄不算长，到手一共六万多块钱。我看着账户里的余额，一想到此后这个账户每月不会再有进账，心都是空的。

对于我失业这件事，孟丽的反应相对平静。她安慰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正好趁机休息休息，工作满大街都是，慢慢找呗。你有学历有经验，愁什么？”

我想想也是，稍稍放宽了心，开始制作简历、投简历，但在这个过程中，我的自信心再遭重创。

我投出去很多简历，最后只收到三个面试通知，无一录用。

于是，我真正成为待业人员，生活慢慢向我暴露了狰狞的一面。

工作机会可以慢慢找，但家里的每日开销是不能避免的。

尤其孟丽怀孕后，产检要花钱，补营养要花钱，囤积孩子用品也要花钱。另外，房贷、物业、水电、采暖、一日三餐、汽油等，都要花钱。

光房贷这一项，就完全无法压缩，每次扣完款，我都觉得有一条大虫子正一口一口啃食我那六万多赔偿金以及微薄的积蓄，然后冲我吐出一个坚硬的核，上面刻着“你还的大多都是利息，本金只有一点点哦”。

想想就让人心梗。

我把我的顾虑说给孟丽听，本意只是抱怨几句。没想到，孟丽忽然问道：“一共还欠多少钱？”

房子面积不大，年头也久，再加上买得早，贷款额度不多，还了这几年，还剩十七万多点就能还清。

听完我算的结果，孟丽说道：“彩礼钱还有十五万，我拿十万出来，剩下的留着生孩子用。你再凑点，咱们把房贷还清吧。”

我小声说：“彩礼钱是给你傍身用的，结婚不长时间，都给你花干净，说不过去啊。”

孟丽白了我一眼：“现在说这些有啥用？把日子过好才是正经事。咱们都是要当爸妈的人，我总不能看着你把辛苦赚来的钱都扔进银行填利息，也不能看着你天天压力那么大什么都不做。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吗？”

我摸了摸孟丽的肚子，叹道：“我上辈子积大德，这辈子才能讨你当老婆。”

孟丽哼笑：“少来。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要二十万彩礼。还不如跟你裸婚呢，起码说出去还能赚个好名头。

这下可好，人人都知道你们家给了我二十万彩礼，你们贼有面子，而我自己一毛都没花到，都要填回去了。我图啥啊？”

我谄笑：“以后，这事我必须和家里的亲戚还有我爸妈多念叨念叨，让大家都知道你的好。”

孟丽：“边儿去！以后你对我好点比什么都强。”

孟丽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新工作，家里的危机算是解除了，我也走出了迷茫期。

后来，儿子出生，孟丽的爸妈过来帮我们带孩子。二老见我们工作忙，带孩子做饭打扫卫生全包揽，甚至还时不时搭钱买菜。

这时候再看我的岳父岳母，谁能想到他们曾狮子大开口，向我要了二十万彩礼呢？

但经历过才知道，一切真如他们所说，他们要的确实就是个态度。

当女儿成了外孙的妈妈，女婿成了外孙的爸爸，两家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清的时候，所有的得失计较都成了题外话。

不管他们曾经多么刁钻，此刻都把我当成真正的一家人。

儿子两岁的时候，我弟弟和女朋友开始谈婚论嫁。首付是他和女方一起凑的首付，打算领证后再买。

两家人坐到一起商议婚事时，女方父母根据他们当地的惯例，要了十二万彩礼。

我爸妈欣然同意，这可比二十万少多了。

弟弟婚后不久，我妈忽然给我打电话吐槽弟妹一家。

“老大，我昨天才知道，我给老二媳妇的彩礼，她全拿回娘家给她弟弟用了！”

我说：“别人家好像也是这样吧？大多数彩礼都是给娘家人的。”

我妈：“孟丽就没有这样啊！”

我愣住，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脑海中浮现孟丽爸妈要二十万彩礼的场景，以及二十万彩礼被一点一点消耗的场景。

当时心里的想法是：有人要彩礼，要的是态度，不管要多少，最后都会拿回来，花到小家里，那其实不算彩礼，那是小家启动资金；

而有人要彩礼，要的就是钱。在谈婚论嫁时，能碰上把彩礼当作态度的姑娘，那就是有福的男人，比如我。

每次一想到孟丽的彩礼，我都愧疚难当，除了真心实意待她，真心实意待岳父岳母，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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