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东登陆了我爸的微信，10分钟后，老公的心思浮出水面。(3)

什么是贫穷造成的慢性伤害？

这就是。

比如我奶奶，肺部的病灶，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可是因为穷，她选择忍，就凭着饱经风霜的身体，不声不响地熬下去。

比如我爸，因为节省，只买那些便宜的酒。劣质的酒精麻醉着他的神经，也损伤了他的大脑。

那些伤害都是微小的，不显眼的，可在经年累月的时间里，终是变成日后花多少钱都不能救治的病与伤。

忽然懂得了什么叫时不待人。

当我这两年好不容易摸爬滚打从贫困的坑穴里爬出来，可连我的爸爸，都要等不及了。

我爸的情况恶化得太快了，多贵的药也拦不住。

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狂躁，到处砸东西，只有见到我，才会安静下来。

我问他，怎么了，又生什么气呢？

他就委屈巴拉地看着我，像个无助的小男孩。

21年的时候，他的下肢已经不太能动了，只能躺着。 

能推掉的工作，我都推掉了，尽量去陪他。

他的睡眠变得不规律，常常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吃了什么。

而我从不敢静音。即便会吵醒全家，可我怕漏掉他任何一个电话。

2021年10月16日。

小唐打电话说我爸拉肚子了，还老是流泪。我心里有些慌，带着徐敬海和儿子赶过去。

那时候，我爸已经说不出话了。我安慰他说，没事，秋天我也会拉肚子的。

他看见我，躁郁的情绪平静下来，只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人都是有预感的吧。预感得到时间的流逝，生命的消亡。

爸爸就在那天晚上走了。凌晨2点半。

我在他的身旁，看着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我一直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因为我怕一松，那点微微的余温也要散尽了。

可是，他的皮肤仍是在我的掌心里，一点点的灰暗了。

那是灵魂逸走的颜色。从此，我再没有爸爸了，再没有家。

徐敬海说，傻瓜，我和儿子难道不是你的家吗？

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像他这样生长在平顺家庭的孩子，可能很难明白，什么叫贫困之中的相依为命。

小时候，围坐在火炉旁，憧憬未来的画面，一直是我人生的寄托与信念。

我这么努力地赚钱，就是想有朝一日，让爸爸奶奶住大房子，过上富足幸福的日子。

可是我才28岁，刚刚拼出一方天地，就成了孤儿。

我还没有机会去做一个我想象中的女儿，他们都一一离我而去。

给爸爸办完丧事，收拾遗物时，我看到了我爸的旧手机。

我登录了他的微信，其实他微信上不到10个人。聊天的也就我和徐敬海，内容也很少。

我花了10分钟看完了他和徐敬海很久之前的聊天记录，然后掉了眼泪。

那是两个男人对我的爱，是爱的传承。

有时候是我爸对徐敬海说，你对小喜多包容啊。有时候是徐敬海问我爸，小喜最喜欢吃的红烧鱼怎么做。

以前和徐敬海吵架时，会觉得他不爱我，那天知道他背后的这些小心思，我确定他像我爸一样爱我。

徐敬海看到我哭了，抱着我说，乖，以后我替爸爸来爱你。

我爸应该放心了吧。

我爸走后不久，我捡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回了趟老家。

老房子里灰扑扑的，细小的微尘，在透窗而入的阳光里，轻轻飘浮。

我爸的几件旧衣服，还在坑上叠着。我爬上去，想把它们收好。

可忽然间，我在床边的白墙上，看见一行字，是我爸潦草的笔迹。

小喜是我的女儿，生在1994年5月22日。

我一瞬愣住了，我爸是很早就发现自己记不住事了吧。

他生怕忘掉这辈子最疼爱的女儿，才会把我的名字和生日写在墙上。

晨思暮念，反复牢记。

我伏倒在爸爸的字迹前，放声痛哭，长跪不起。

我大声地喊着，爸爸，对不起。

可是曾经藏着无数欢笑与眼泪的老屋子，空空的，再也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