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成都的春熙路，拿错快递，3小时后我家天崩地裂。

文|猪小浅  来源|猪小浅（zhuxiaoqian0214）

记忆里，我妈要和我爸离婚，应该是在我初中的那段时间。

我爸迷上炒股，却赔了不少钱。

我妈气得天天和他吵，吵着吵着，就没有过日子的心思了。

后来，我在衣柜里发现了我妈写的离婚协议书。

对于一个青春期少女来说，那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有难过，有愤恨，还有一点自暴自弃。

我把那个协议书拿起来翻了翻，看看都是些什么条件。

没想到，发现一个有关我的秘密。

我当时都傻了，上面白纸黑字的意思很清楚：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不是爸妈的孩子。

尤其是我妈，对我太好了。

我妈是四川广元的本地人，1952年出生。

我外公以前是国-民党。六十年代末，游街，牛棚，样样没少过。

我外婆一共生了5对龙凤胎。对的，你没看错，是5对龙凤胎。

可惜除了我妈这对，其他的要么只活下来一个，要不就全部夭折。

我妈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她小时候也算享过一点福，可之后岁月动荡，苦难就来了。

外婆没能熬过那十年。

我妈说，可能是生太多了，加上操劳过度，拖垮了身子。

大姨受不了那样折磨的日子，跟了一个大她十多岁的男人，远嫁河南。

而两个舅舅，大的下乡，小的年幼。外公养不活小姨，也送给了别人，每个月还要贴补一点钱。

于是生活的重担全落在了我妈身上。

那时，她也才十几岁。

因为家庭成分问题，我妈找不到好工作，只能下工地，抬钢筋，扛水泥。

都说青春是五彩缤纷的。可我妈的青春就只有一个字，“熬”。

熬到我外公平反，熬到大舅回来，熬到小舅和小姨相继成人。

那时候，我妈都快奔三了，才想着张罗自己的婚姻大事。

然而外公的家庭成分，一般人都不敢娶我妈的。

只有我爸。

他们是相亲认识的。

我爸比我妈大6岁，以前当过兵，退伍当了工人，属于根正苗红，所以不太在意我妈的家庭背景。

当然，也因为我妈漂亮。

我妈属于天生丽质吧。干了那么久的苦力，依然好看。我爸第一次见面就心动了。

于是两个人不久之后，办了婚事。

那是1980年。

直到1986年，他们才有了我。

现在想来，我在这个家里确实出现得太晚了。

我妈34，我爸都40了。他们自己能生的话，怎么会拖到这个年纪。

可是小时候，哪会想这么多呢？

特别是我妈，给了我那么多疼爱，我不可能怀疑她不是我亲妈。

就说我刚出生那会儿吧，我妈要上班挣钱，只能把我放在奶奶家。

我奶奶有一儿一女。

别人都是重男轻女，而我奶奶却喜欢我姑，不喜欢我爸。

可能我爸性格不好吧，不讨喜。

据说，爸妈以前是和爷爷奶奶住一起的，后来我爸和奶奶吵架被赶出来了。

所以我妈托奶奶带我，奶奶开出的条件巨高。

我妈那时的工资，一个月才30多块。

奶奶每个月要拿走一半不说，还要我妈给30个鸡蛋 ，3斤白糖，3斤冰糖。哪怕他们吃不完，也让我妈必须买。

我妈为了不让我受委屈，只能从自己的牙缝里省出来。

我爸那时在工厂，有食堂。

我妈在贸易公司当营业员要自己带饭，她每天只吃馒头和自家腌咸菜。

日子久了，开始营养不良了。

有一次，上班的路上，我妈骑着车就晕倒了，直接摔进路旁的沟里。路人扶她出来的时候，满脸是血。

人家要送她去医院。

我妈却说，没事。我还要上班呢。

我爸是那种不会赚钱的人，人不活络。

所以我家一直不富裕。

可在我的成长里，却很少感受到生活的艰辛。

因为我妈把所有的精力物力都堆在了我身上。

她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但对我尽可能的好。

别人有的，我一定会有。

有一年冬天，很冷，半夜我突然流起了鼻血。

我妈就骑车带我到医院。医生拨开我鼻子上的手纸，一坨血块“啪”地掉到白色的手术盘里。

我轻松了，我妈却哭了。

后来我妈才和我说，她那时一直担心是白血病，心里怕得要死。

不过随着我长大，这个毛病不治自愈了。

我猜，和我妈拼命给我补身体有关系。

我小时候体质很弱，爱得病，每次上学回到家后，她就追着我喝水，吃水果，吃鸡蛋，喝牛奶……我发小来我家玩，都觉得我妈太关心我了。

我却不以为然地说，烦都烦死了。

所有被宠爱的小孩，都会恃宠而骄吧，把母亲无微不至的爱，当成一种烦。

现在想想，那是多么奢侈的烦啊。

我很少提我爸，是因为他在家庭教育上，是缺席的。

而在赚钱上，他也不行。

九十年代，整个社会都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个人都好像有门路搞到钱，除了我爸。

工厂倒闭后，我爸再没找到个正经工作。

我妈对他慢慢不抱希望了。

有时候，靠男人真的不如靠自己。

我妈自己报班学习会计，后来成了助理会计师。我们家的生活这才有了真正的改善。

回想往事，我常常觉得一个人的成长环境，会早早地确立他的三观，最终影响他的一生。

我妈虽然十几岁就不得不干苦力，但我外公从小的教育让她相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在家境最困难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靠学习来翻身。

而我爸就不一样了。

爷爷奶奶就没什么文化，从不觉得读书有用。我爸满脑子都是小市民的计较和投机。

工厂倒了，他不想着脚踏实地做点什么，而是想着怎么赚快钱。

应该是我五六年级的时候吧。我爸开始炒股了，起初用自己小金库那点钱，我妈没管。

后来赔惨了，就动了家里的存款，一赔再赔。

98年，我上了初中。我妈应该是那时候发现的，都要气炸了。

她指着我爸质问，你知不知道我攒点钱有多不容易！那是给闺女上大学的！

我爸却说，我不也是想挣钱吗？谁想把钱打水漂啊。

那时候，家里每隔几天就要爆发战争。

吵着吵着，我妈就心灰意冷了，要和我爸离婚。

我爸气哼哼地说，半辈子都过完了，看不出你这么看重钱。

我妈红着眼圈说，我要是不看重，咱们家早喝西北风了。

是啊，我妈怎么能不看重那些钱呢？那是她日夜操劳攒出来的，每一分都掺着血和汗。

是初二前的暑假，我一个人在家。

本来想找件睡衣的，结果在衣柜里找到一份离婚协议。

是我妈写的。

我拿在手里，心情特别复杂。

之前他们喊过多少离婚，都觉得是气话。而看到这份东西，我才觉得自己要没有家了。

可是当我打开后，却一眼看见一件让我万分震惊的事。

协议上白纸黑字地写着我爸不能生育的原因，以及其他的协议内容。

我读了十几遍，心里特别乱。

十几岁的孩子，哪装得住事啊。

我妈下班回来，我就把离婚协议递给她说，我不是你亲生的？

我妈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然后她说，你既然看见了，我就告诉你。

原来我爸服役期间受过伤，导致不能生育。

奶奶曾出主意，让大姑过继她的小女儿给爸妈。

我大姑小女儿都四五岁了，妈妈养了她几年，还是觉得孩子大了，什么都知道。

尤其大姑还经常探望，孩子从没把我妈当过妈。

我妈觉得自己辛苦付出，却像在给别人养孩子。

所以，她还是把孩子还给了大姑，然后自己托医院的朋友，找到了被弃养的我。

我妈告诉我实情后，还把曾经包我的小被子，拿出来给我看。

她说，以后你要去找亲生父母，这也是个凭据。

我问，那以后我还能叫你妈吗？

我妈说，你是我养大的。如果你还愿意把我当妈妈的话，我就愿意这样陪你一辈子。

人生真的需要反复回品才能尝出滋味。如今，我每次想起妈妈说的这句话，心里都会难过。

她的脸上虽然没有一丝表情，但她看着我的眼睛，却是闪闪的。

那时候，她对我爸已经死心了，临近离婚，苦心养大的女儿，却发现了抱养的秘密。

她所依赖的人生，转眼都被拆毁了。

她心里该有多绝望。

她那么诚实地把事实告诉我，其实是在等我一个选择吧。

她想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一个人，值得她付出，值得她期待，值得她用一生去陪伴。

而我呢，却正值叛逆期，做了许多让她伤心失望的事。

我也不是给自己找理由，但十几岁知道自己是被弃的孩子，打击真的很大。

小一点吧，懵懵懂懂不知疼，大一点，能更理智。可那个年纪最喜欢胡思乱想，又没头脑的倔强。

我有过一次离家出走。

其实就是藏在同学家里蹭吃蹭喝。

我妈托警察局的朋友，把我找了出来。

之后，学习一落千丈，让我妈操碎了心。

而我妈最终也没跟我爸离婚。有时觉得，可能是我太折腾了，让她没心思也没精力和我爸消耗。

高中，我逆着我妈的意思选了职高，学了绘画。

那时是有点和家里对着干的意思。

可随着自己一点点成熟起来，某些埋在骨子里的基因开始发作了。

虽然我家穷，带我的爷爷奶奶也没什么文化，但我从不缺书。

妈妈从小就给我买各种各样的书回来，童话，小说，传记……她培养了我良好的阅读习惯，也在我心里留下渴望知识的种子。

我终是不想自己职高毕业， 就混迹社会。

我心里还是想读书，想念大学。

高二，我和我妈说了我的想法。

她就看着我笑，好像早知道我会有醒悟的那一天。从一个叛逆的姑娘，变回她听话的女儿。

2004年，我考上了大学。在成都，学平面设计。

人生从此开启了加速模式。

热热闹闹的读完了四年，留在了成都，风风火火在春熙路上找到了工作。

可惜工资不高。

小时候，很不喜欢一篇叫《糖果屋》的格林童话，很怕被抛弃在森林里，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是长大了，我却成了那个找不到面包屑的孩子，迷失在城市的森林里。

每天上班下班，恋爱，分手，周而复始，懒得回家。

男朋友换了又换，总是定不下来。

某位前任说我，被父母宠大的孩子，很难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