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不能对我做_爸,你也该长大了吧

情感口述 2023-05-24190网络整理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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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上海下了今年夏天最大的一场雨。 下班步行回家,走到华山路与淮海路口时,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我拿起装着电脑的书包,飞快地跑回家。

洗完澡后,我看到妈妈的未接电话。 我坐在阳台上,给她回电话。

有时我害怕她打来的电话,害怕那些付之东流的抱怨,以及她要求我和我爸爸和弟弟谈谈的要求。 有时候我在想,我对她来说是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

“你什么时候回家?” 她问。

“最迟九月中旬,”我说。 大学毕业后,我不得不回家换户口。 我从六月开始就在谈论这个,一直拖到夏天结束。

“能不能早点?” 她问。

“我要去出差。” 我跟她讲过很多次出差的事。 比如去年过年的时候,我说要去北京。 事实上,我当时连实习都没有。 整个春节,我都是在空荡荡的上海度过的。 过年之前,趁着超市里人还多的时候,我就买了一冰箱的食物。 除夕夜,我和一个从台北回来没能及时回家的女同学愉快地做了一顿难吃的饭。

“你爸爸……病了,”妈妈说。 “医生说他肾脏有问题。”

“哦。” 我几乎无动于衷。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今天才告诉我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几秒钟后,我听到抽泣声。

妈妈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她说,你爸爸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就像在解释葬礼。 我问她是否看过病历。 她说只有一份体检报告,但她看不懂。 我没有责怪她。 毕竟此时此刻,自己首先要知道的是更多的细节。 我想马上知道,但我也希望我根本没有打这个电话。

我订了第二天下午四点出发的机票。 然后我给爸爸打了电话,这是半年来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我问他最近怎么样,他说很好,身体健康,生意兴隆。 他似乎在睡觉,说话时喘着粗气,听起来又累又虚弱。 我突然想起了在我不在家的这些年里,父亲给我打的那几个电话。 他通常会带来一些坏消息。 比如,有人掉进搅拌机,当场死亡; 有人得了癌症,九日清晨去世了,死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 我认识我班上或大一新生的那些人的儿子和女儿。

我选择报告好消息而不是坏消息。 我告诉他我出了一本书,这是我第一次和他谈起这件事。 他很高兴,说,我跟别人说我儿子是作家,没人信。 我说,我用化名写的。 他没有问我化名是什么。 他不在乎我到底在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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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八点多,火车到站了。 从山上的小站望出去,是一片漆黑一片。 在上海的时候,我常常希望有机会在山上看星空,走在毯子一样的银河带下,可惜这几天都是阴天。 在出口处,我看到了他,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又老了一些。 他像是喝了点酒,脸色又黑又红。

我们没有说话。 车子上了高速后,他说周六要去合肥吃晚饭。 自从在合肥买房,父母就一直奔波于合肥和合肥之间。 我说我也去。 他夸我终于懂事了。 我以前从未参加过他的任何晚宴。

车子开进了小镇,两边的路灯都熄灭了。 在我的印象中,小镇的路灯在晚上亮着,持续两个小时。 我们到了。 背着行李,看着他打开卷闸门,熟悉的砰的一声响起,在夜里尤为刺耳。 这就是他所做的,但他从未想过要修复它。 房屋屋顶的窗户也是如此。 多年来,从未安装过一块玻璃。 过年回家,开着空调和电暖气,我还是瑟瑟发抖。

妈妈做了晚饭,我一口也吃不下,只喝了半小碗粥。 我说,我现在吃素,对身体好。 其实我只是觉得晚上吃多了会发胖。 爸爸吃了很多,喋喋不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这种声音特别敏感。 妈妈讲的很热闹,声音很大,听得我耳朵都嗡嗡作响。

爸爸正在洗澡的时候,妈妈进了房间。 我问她体检报告在哪里。 她在车上说。 她让我今晚别提,明天再说。 我点点头表示我明白了。

“你从来不相信迷信。但有些事情真的很准确,”她说。 ”去年过年,对门小霞替我找小姑子,小姑子说你爹今年出大事了。她——她嫂子娶了她,嫂子说,挣钱就别说了,你们一家之主,只要今年不死,就是你们的福气。 “

她哭了。 这让她看起来格外苍老。

“我要了一张符咒,塞进香囊里,挂在你父亲的车前。” 她说。

“别害怕。”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前我总有这样的联想:多年以后,他们老了,五官皱在一起,只能坐在一张小凳子上,靠在墙上晒太阳。 我看到他们穿过我家门前尘土飞扬的街道,但我无法想象穿过这条走过无数次的街道才能到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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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去山上的叔叔家吃饭。 表哥一家去石家庄买房。 临行前,他们拆掉了老房子,给舅舅舅妈盖了三间砖房。

吃饭的时候,叔叔说我住不惯砖房。 他喝了一小杯白酒,撅着嘴说,在石家庄批发蔬菜,每年都能赚不少钱。 我爸说孩子们都长大了。 阿姨一直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们。 她一直都是这样,寡言少语,小时候总是被舅舅打骂,孩子出去打工后才好转。

父亲和舅舅也不相劝,一杯一杯地喝白酒。 他们吃肚子的时候,总是一副心痛的表情。

晚饭后,爸爸妈妈和叔叔阿姨聊天。 我走进车里,独自坐下。 我翻过杂物箱和遮光板,终于在副驾驶身后的口袋里找到了体检报告,一本厚厚的小册子。 我打开看了第一页,验血,验尿……我发现我也看不懂。 彩超页面上写着各脏器的描述,找到了肾脏的线,“肾脏轮廓清晰,形状大小正常,实质回声均匀,集合系统未分离。 ”

我呼出一口气,然后拍下血液和尿液检查的结果,发给一个有肾病的朋友。 他告诉我一切都很好,不用担心。 然后他说血尿酸有点高。 我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其实没什么,中年人爱喝酒,爱吃大鱼大肉,就是这样。

我把妈妈叫出来,在山路边告诉她。 她点点头,茫然而渴望地看着我。

“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要依赖他。” 最后,她说。

她进屋后,我顺着水泥路走了一段上山路。 我从一个开阔的斜坡上俯视这座山。 天空乌云密布,远处的山峦笼罩在薄雾中。 据我所见,它是一种暗灰色。 . 我点上一根烟,闻着山间的湿气。 一转头,我看到了奶奶的墓碑在一个更高的坡上。

我没有靠近,小路早已被一人高的艾草覆盖,二十米外,花岗岩上的痕迹依稀可见。 我知道上面写的是:“大妃某某墓,孝子某某立。”

三年前,奶奶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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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点多了,爸爸坚持要下山,还有人约他去打麻将。 妈妈劝他睡会儿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车从小路倒到大路上。 妈妈坐在副驾驶让他开慢点,劝了两遍。 我觉得他有点不高兴。

我向窗外望去,一座座被云雾笼罩的山峰一一显现。 我在这些山里长大,直到我五岁,但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很多向阳的山坡都被开发成了田地,此刻的稻谷依旧青翠。 我心不在焉地想,秋天快到了。

突然,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我没有系安全带,身体惯性撞到了副驾驶座上。 往前一倒,脑子里就浮现出“瘦黄”四个字。 马上又想,那是小麦还是大米? 可能当我感到疼痛时,我透过挡风玻璃向前看。 前方视野开阔,一点雾气都没有。 一道诡异的阳光恰好投射在对面的山壁上,下面是一片平坦的山谷。 我们在一个大弯道的边缘稳稳地停了下来爸你不能对我做,前轮已经滑出了混凝土路面。

我抓住门把手,想把门拉开。 只听妈妈喊了几句,车子就倒退到了水泥路上。 之后就没有人再说了,车子开得很慢,终于安全的到了镇上。

转念一想,该不该打开车门下车,让他也下车,然后在这山谷边上好好谈谈。 我觉得我应该趁着气跟他说,你也该长大了吧?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一会儿,我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我看了你的体检报告,给懂的朋友看了,没问题。 他忽然擦了擦眼泪,什么也没说。 我把我知道的都一一解释给他听,告诉他最重要的是生活习惯,喝酒导致血尿酸高。

他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固执地告诉我,再过五年他的身体就会垮掉。 他还说,那也好爸你不能对我做_爸,你也该长大了吧,至少没死在外面。 我无语。 我只好又重复了一遍那些生活习惯。

之后又吃了几顿饭,在镇上,就去了合肥。 席间他兴致勃勃,尤其是在合肥。 当他听到别人夸我很有前途时,他几乎失态地咧嘴笑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又喝多了。 不过这次我很配合,用酒水敬了几杯酒,还说了一些好听的话。 我知道他关心这个。

吃完饭,我们步行回家,他几乎走不直,长篇大论地重复着:儿子的荣耀就是他的荣耀。 只要家族还有一丝兴旺发达的希望,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我一直在想,高中时和他吵过一次架,给他写了一封信,信的结尾是:不要对我有什么期望,我只想散漫地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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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合肥的那天早上,我陪他到中医院看专科门诊。 医生开了一些祛湿散寒的中药,我赶紧去掏钱。 回家的路上,他指着一家装修豪华的餐厅说要带我去吃饭。 我说别浪费钱了,赶紧回去吧。 其实,我只是和他面对面坐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下午,他送我去火车站。 我过了安检,看到他在外面用力挥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他似乎在说什么,但我什么也听不见。

我一上火车就睡着了,没有做梦。 醒来后,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我在脏兮兮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一张因眼袋而显得疲倦的年轻脸庞。 我突然想到,这一切迟早会发生,总有一天,他会把一切都搞砸的。

我们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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