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我不太爱惜自己也不装大师

　　讯 张艺谋的《满城尽带黄金甲》与贾樟柯的《三峡好人》在2006年的贺岁档遭遇过，最终威尼斯金狮奖影片在票房上完败给张艺谋的大片，双方贾樟柯的文艺片呼喊俨然和张艺谋形同敌我。，然而13年后，在贾樟柯发起的平遥国际电影展上，张艺谋。通过当年力荐《大红灯笼高高挂》参加威尼斯电影节的马克穆勒，张艺谋日前坐在第三届平遥影展大师班上，和贾樟柯“面对面”。没有争论，贾樟柯像个主人，把更多的话语权给了张艺谋，而张艺谋也开诚布公，从《大红灯笼高高挂代号美洲豹》聊到了《英雄》，张艺谋坦言当年自己拍电影就是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张艺谋说，其实自己是挺在乎首都文艺界评价的导演。

　　“你知道我在工厂干了七年，那时候当工人，就希望上大学能改变命运，真的就只是改变命运，有一个人生的变化。总之能上大学就行，就这样子上了北京电影学院。”张艺谋感慨自己当年上大学并不是有什么明确目标和理想，显然去平遥的张艺谋也是做了贾樟柯的功课，“我看贾樟柯上电影学院的时候，已经有了心中的梦想，你是要拍电影，我可不是，我那时候反正是有个大学让我上，我就不当工人了。但电影就是有魔法的。我最喜欢做的事情——拍电影，我觉得它就是吸引你，你愿意把一个故事讲出来给大家听，不同的故事，不同的叙述，你不同时期的不同表达。”

　　“直到今天，一个好电影依然是心目中非常遥远、非常吸引你的一个目标。直到今天，我还是像年轻人一样，不断地说，我下一部电影是不是更好，我是不是可以拍一个好电影，因为你越来越觉得，好电影在你心目中是非常神圣的一个词儿，你心目中很难达到的一个标准。”张艺谋表示，自己希望有不断的变化和进步，尝试不同风格，跟不同的团队合作，。“我们常常开玩笑自嘲说，像我们这些人啥也干不了，就拍电影。但其实也是内心有一种精神和声音，一直在促使你去做这样的事情。”

　　“几乎每年都想拍新电影，如果一年没有一个新的电影项目在运作，如果每一年没有一个新的电影项目在运作，就觉得很虚度自己。”张艺谋坦言自己属于，自己是那一代特别怕虚度人生的人，而说到处女作《红高粱》，张艺谋直言电影里的创新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想法是自己的性格所致，“我自己的性格，总是希望有创新，总是希望在方方面面都能表现出独特性来，直到今天我都是这样子。那时候就觉得创新就是要极端，不留后路，包括色彩、画面、音乐。赵季平最早给我们音乐的时候是一把唢呐，我就觉得不过瘾，后来我说——季平，你是不是把那几十把唢呐搞到一块儿去？他说那就吵得不行了，我说——咱就要吵。”

　　虽然一路走来争议缠身，但张艺谋表示自己寻求突破、创新初心并没有变。“有时候，故事实在没办法了，就画面，画面没办法了，就形式。总是希望有一些不同，哪怕这种不同被别人抨击，被别人诟病。我也不太爱惜自己，我也不装大师，还是希望这样子，保持心态的年轻。你说我拍一个成熟的、完整的、完美的作品，我觉得还是做不到。还莫如追求一个特点，去追求一种自己所想要表达的感觉，我也许就是这样的性格吧。”

　　说到《大红灯笼高高挂》，张艺谋盛赞苏童的小说《妻妾成群》写得很好，但因为自己太喜欢山西的乔家大院，就把南方的故事扭了回来移到这儿，“后来听说苏童对我颇有微词，人家是南方作家，很多味道是南方的，给改成了乔家大院，其实那时候，就是因为被它的美吸引。”把普通的故事彻底改了，拍“规矩”，点灯、封灯，仪式化的循环，“那时候胆子也大，就把这个故事全部改成这样一个氛围和仪式感的一个东西，一种象征和隐喻的视觉造型风格。”张艺谋坦言就是故意极端地去拍，以至于当时的监制兼职侯孝贤也直言“不会这么拍这个电影”。

　　“今天看起来它跟它有点像《红高粱》像的一个正反面，如果《红高粱》是自由、狂野、不拘一格的那种天性的话，《大红灯笼高高挂》就是规矩、压抑和一种一成不变的人的一种挣扎感，很不同。”张艺谋感慨，人有了阅历了，总是顾虑比较多，过于极端的做法就会避免它，但年轻的时候总是大胆而充满勇气，所以才有有了纪录片风格的《秋菊打官司》，“刘恒的剧本就没有用，然后就从此没剧本了。每天去偷拍，然后就是一个大纲，几句话。我觉得那时候我应该是中国偷拍的‘大师’了，比狗仔队要早得多。那时候我们剧组有一句流行话——这个电影要拍出扑面而来的生活氛围。”张艺谋笑言，当年一个吃棉花糖的大姐把剧组告了，因为给了她一个两三秒的近景，“她说对她心理造成很大伤害。”

　　张艺谋透露，当年拍《代号美洲豹》是因为答应人家合作《我是你爸爸》未果，虽然被贾樟柯称为内地商业电影的先驱，张艺谋直言其实那时候没有什么概念，“钱也花得不多，花了一百多万吧。《代号美洲豹》今天看起来，那就是商业电影，完全是一个新的尝试，当然那个电影后来不成功，其实可能搁到今天还挺成功的。”张艺谋笑言，那个时代没有娱乐这个词，根本不可能谈电影还谈娱乐，“不可能的，谈思考、谈深刻，谈五千年，谈文化。所以《代号美洲豹》出来，反正就是评论界一片骂，因为觉得是个商业电影。我们也觉得很没面子，觉得拍砸了。所以后来多少年都不提这个事儿，感觉就走麦城了。其实我现在想起来，那个电影挺好的。葛优、巩俐、于荣光这几位大演员在演，还有动作，还很复杂，还牵扯到台湾的背景。”

　　而 说到《英雄》，张艺谋表示，《罗生门》式结构加上天下这种大主题，本来就是文艺片的方向，结果江志强把梁朝伟、张曼玉、李连杰、甄子丹全喊来了，张艺谋更是揭秘形式感实现得的不易：“秦尚黑，我就说OK，我们就让秦全是黑的。可是你那几百80匹马，100匹马各种颜色都有。花钱，给马给焗油，《英雄》所有的马都是焗出来的，我记得请了好几家理发店的给马焗油，理发店的工作人员说从来没给马焗过。”《英雄》当年拿下中国全年四分之一的票房，获得“中国第一个大片”的评价，但席卷而来的恶评让张艺谋很沮丧，“首都文艺界我们俗话称说叫首文，我很在意首文的评价。都说我这个电影思想有问题，意识形态、价值观有问题，我你也很沮丧。但要像今天，出去有这么高票房，我肯定睡觉都会笑醒。我们都说好电影不会以票房论成败，但是基本在大众那里还是票房高了就好。当年还是不一样的，所以《英雄》其实也是无心插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