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会_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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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见李老三耿直豪爽,遂向他诉说冤情,并求他帮助报仇雪恨,李老三得知二娘原系良家妇女,为歹人拐卖落妓院,后又误托终身于扬州商人阳春。被其骗去银子,遗弃于义记客店。悲愤自缢。李老三怜其遭遇,慨然招引二娘鬼魂同往扬州报仇。评析:《柴房会》讲的是小商李老三夜宿客站柴房,偶遇鬼魂莫二娘的故事。著名潮剧丑角艺术家方展荣,将一个平凡小人物表演得正直、善良、诙谐、幽默;特别是初遇鬼魂的那段戏中,方展荣在约二丈高的竹梯上表演的梯子功,将人物惊恐万状,欲逃无路的心理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被誉为“南国之花”的潮剧,以其独特的魅力而深受广大群众的欢迎。经过长达400多年的发展、衍变,逐渐形成其独特的艺术风格,主要表现在其行当的表演特色上。
他在表演中恰到好处地运用了丑角的各种工夫和整套的程式化动作,特别是梯子工更是表演得淋漓尽致,充分表现了主人翁那种诙谐不羁的性格特点,令人叹为观止。
:《柴房会》讲的是小商李老三夜宿客站柴房,偶遇鬼魂莫二娘的故事。著名潮剧丑角艺术家方展荣,将一个平凡小人物表演得正直、善良、诙谐、幽默;特别是初遇鬼魂的那段戏中,方展荣在约二丈高的竹梯上表演的梯子功,将人物惊恐万状,欲逃无路的心理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为生计,走四方,肩膀作米瓮,两足走忙忙。专买胭脂朥骰共水粉,赚些微利度三餐。虽无四两命,却有三分力,自赚自食免忧烦。念我李老三,自幼父母双亡,兄嫂早丧,存我这个单身汉。终日背着这只囊仔,四乡六里穿街过巷。虽则三十无妻、四十无儿,倒也清闲半世。”这是潮剧经典剧目《柴房会》中男主人公李老三琅琅上口的开场白,因其脍炙人口的故事也被众多潮剧爱好者所喜爱。
那么,“柴房”的原型在哪里呢?原来,就在粤东三饶山脚下有座被当地民间称为“打破鼓”的老宅子里。
在三饶镇,几乎无人不知“打破鼓”的。在一处狭小胡同里,那座神秘的宅院就立于岁月的沧桑中。古老外墙已被风雨剥蚀许多,宅院左侧开大门,门额书“日庆居”,宅院前照壁、后花园,还有侧院两座,保存至今仍较完好,“门楼肚”上清末风格壁画还微微散发些许文气。南向大门则刻“永昌传芳”四大字,屋内漆画与木雕保存完好。
如果踹着轻微脚步,就可透过那半掩着的一扇木门,窥探其中住着的几户人家,他们因为匆忙或因为避忌,一般对远去的“莫二娘”故事是会避而不谈的。
其实,潮剧《柴房会》在清末的潮汕外江戏里,曾叫《李老三卖眼镜》或《莫二娘》。潮剧中,吴二就是清初饶平秀才,道德败坏,曾在江西做生意,夜宿青楼,骗取名妓莫二娘一生的积蓄和感情,回三饶置业而忘情。一年后,莫二娘在往三饶寻吴二途中愤病交加自杀于江西樟树客店。此后阴魂不散。几年后,饶平小贩黄某(李老三原型)挑烟叶到此地,巧逢大雨住进莫二娘自杀之房。女鬼诉冤后,“李老三”把二娘魂魄藏在雨伞带抵三饶吴二家,吴二遂暴毙。可二娘仍不愿离开吴家,因其认为,吴家大宅院是用自己的钱盖的。吴家只好请法师赶之,可任法师把鼓打破了“二娘”还不走,最后吴家只好把东北角一房间腾出来,安置床帐妆台给“二娘”居住。此后,当地人便将此屋称为“打破鼓”。
李老三:(念)为生计,走四方,肩膀作米瓮,两足走忙忙。专买胭脂膀美共水粉,赚些微利度三餐。虽无四两命,却有三分力,自赚自食兔忧烦。念我李老三,自幼父母双亡,兄嫂早丧,存我这个单身汉。终日背着这只囊仔,四乡六里穿街过巷。虽则三十无妻,四十无儿,倒也清闲半世。可笑那班为富不仁,欲钱勿命,钱贯索缠身,买(不会)睡兼迫戚,一朝钱贯索断,父子夫妻戏歇棚拆。怎似我,无钱一身轻,孤老愈康健!啊!来到这里日色将晚,前面便是义记客店,待我三步来作二步走,伸脚便到店门口。义哥过来!
李老三:你这店铺木虱!人来客往,被你说成是货如轮转,难怪你的父母生你这双圆钱眼,连人都被你看成“四方”个。
李老三:笑话,你不知我是“鸡母带鸡仔,有啄才有食”。今闲话休提,快快开个房间来小睡。
李老三:哦!是有贵……贵重的东西么?哈哈!你勿惊,就是满地黄金,找李老三也不贪心。
李老三:哇!(旁白)说得“大字细声”,完全吓我不惊,哼!想必这弟,经暗盘,赚私利,晤……(向义)哎!既然说得有影有迹,别人不敢住,你就开给我歇。
李老三:我不怕,什么势利鬼,百舌鬼,共你这圆钱眼鬼!(取出银子)钱银是法宝,我现钱交易,你免烦恼!
义哥:好,不过三哥呀,真是真,玩笑是玩笑,你切莫多嘴,悄悄去睡,小心灯火。
义哥:(回身,锁门科,老三只管扫眠床)等会若是有动静,方免出来吓坏住客。(下)
李老三:好了好了,红眠床白蚊帐,有被又有褥,今晚真享福。有道是:“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何须惊。”别管它,自去安睡了吧!(呵欠,伸腰,人帐科)
莫二娘苦呀!(内唱)阴风惨惨夜露寒,孤魂冷落无依傍!含冤负屈向谁诉,饮泣黄泉泪不干!可叹奴,生前受尽磨折遭奸骗,冤丧异乡无人怜,莫非人间尽是亏心汉,世上难寻仗义人?哎苍天哙!待何时得吐怨人间?忍悲愤,出孤冢,飘荡荡,归柴房。
莫二娘:(入房,见室中有异,又闻蚊帐内鼻息之声,揭帐探视)啊!是何方狂汉,酣睡在帐中?(科)对了,不免将他弄醒来吧!(科,莫用袖一拂,老三翻身下床,鬼魂隐坐灯下。)
李老三:哎呀!怎么静静跌落眠床下?(坐地搔首狐疑)哎哟!骤然鸡母皮浮浮,没造化,恐是鬼来相交缠……(一怔,但又镇定)哎,想必是自己日间走路疲倦睡下神乱,才会踢掉被,跌落眠床下。(科)别疑神疑鬼,还是再上床睡吧!(刚站起来,一转身见莫背坐灯了,大吃一惊。跌坐下面)灯下是谁?(莫见李怕,急站起来,想上前解释,李“呀”的一声.翻一个跟斗躲在床角)哎哟鬼呀……
莫二娘:(见状,默默自语)又是一个怕鬼的人。(不忍惊地,背转身子,不禁一声)苦呀……
李老三:(原想蹑足逃走,闻声站住)咦!要说是鬼,为何站在一边哭哭啼啼?我把定精神。放开胆量来看一下。(科)哇!原来是一个女子。(科)这就奇了,半夜三更,女子无归家。不是私奔,便是躲苦债。哎哈!孬耍孬耍,一男一女,等下引起误会,有理无话说,我得叫她快快出去。(向莫)喂!你这女子,好没规矩,须和男女有嫌,速速给我出去!
李老三:呀……哈哈哈,担柑卖完,存担柑担。喂!顺顺勿说混,房是你个,阿义焉敢邀我来?
李老三:哇!先说就赢,慢说输八成。也罢,你既不怪,我也怪不,今请你“二山相叠”——出,出,出!
李老三:哇……就呸,呸呸呸!(唱)你这女子真怪异,来路不明有跷蹊!说话不讲理,竹竿拿横孬上市?我劝你好好出去,免得等会收悔迟。
莫二娘:(唱)你占我房间自不是,还敢强辞语相欺!李老三(唱)愈听愈逆耳,我来投店难道无……(李本想说“难道没还钱”,但恰好这晚歇免钱,便说不出口)
李老三:(暗自白)糟糕!开口便咬着舌,不先不慢,恰好今晚来住免钱,事情为何这般凑巧?哦!我明白了,定是阿义这老弟如此如此,不然,焉有“老婶圈鸡”——“嘟嘟”(巧合)!不错呀!(向莫)原来是阿义想收悔,叫你来讨房租钱。就该好好来实说,何用这般小气!难道我李老三,是真的要宿免钱?
李老三:你明白,我也明白,都是钱银最好说话,(慷慨)算了,房租钱照算,叫阿义别担心。
李老三:岂敢岂敢,我私盐晤挑,心肝不枭,平生官微(不怕)鬼微(不怕),最怕这无影迹嘴
莫二娘:哦(唱)他为人耿直善良,教冤鬼暗喜心间。上前尊声客官哈,你岂知奴家是何人?
李老三:(唱)你非店婆店嫂便是阿店姐,总之是个女人行。我这时目涩无闲耳,有话明天再来谈。
李老三:(略一怔,渐不在乎地)什么个呀?你在这柴房上吊……(定睛细端详科,不禁失笑)哇,哈哈!怪事年年有,无年怪相同。定是当年鬼无在,你正免半天吊灯笼!
李老三:(唱)哎呀!怎么一时疯邪,脚筋软软买(不会)行又买(不会)企?!鬼呀鬼,这房间,我愿退让,你今请坐我慢慢行,李把椅掷鬼,想走,却被莫接住,李转身上桌
莫二娘:(唱)不是你自夸胆子大,我怎忍心把好人惊。〔莫放下椅子,以袖遮面而坐。
李老三:(不见莫,稍定神,擦汗科)幸得我半惊半定,掷去一下即中。如今鬼走,我得赶快逃跑。(跳下桌开门)不好不好,房门倒锁。哎呀,阿义哙,你是全家死绝呀!
李老三:(不理会,吓了一跳,缩回梯边,上梯科.慌张失足。莫前急拟上前扶他,李更怕抽脚躲至半梯)完了要上不能上,要落不能落.我得快快来念咒。拜请拜请再拜请,拜请我那李家老亲人:太上李老君,托塔李天王,老仙铁拐李,济公金罗汉,助我李老三,驱鬼出柴房。天精精,地灵灵,我奉同宗众仙师,急急如律令。我敕,我敕,我敕,敕敕,敕敕敕敕敕……
李老三:我惨!水龟咒,念久白滑溜,真是“师公遇着鬼”——无法,无法!来救呀……
李老三:呀!(骇异)怎么我一呼救,鬼便叫苦,难道呼救神验过念咒,真的有验,我再来念……(科)我再大大声呼救,找来呼救,救救,救,救救救……
(莫见状哭笑不得,想上前说话;李惶恐后退,迫退边念,索性闭目紧念。莫二娘(无可奈何,过了一会会)客官呀……
李老三:(不服)什么!你说我……一听肚就饱,若是枉屈我,你纵然是鬼,我也不怕!必要同你辩驳几句。我就一——(念)你这个鬼真不是,无缘无故将我缠。我老三问心全无愧,平生最讲义气。若是遇见横行霸道者,我条命愿卖作三个钱!
李老三:呀!这真奇,鬼也懂情礼。好了,不是玩的,你给我站开点!俗云:“客情好比吊颈鬼。”我须提防。
莫二娘:大哥呀……可怜奴有冤仇未雪,死为冤鬼目不瞑。求大哥助一臂,替我伸冤感思义。
李老三:哦!是要我替你伸冤么?(旁白)听起来真惨,莫奈想起来害怕。(对莫)我李老三,一元官,二无贵,全靠双脚双手共把嘴,要如何与你报仇呢?
李老三:不对不对,我是人,你是鬼,互不相识,怎知你会不会“花猫白舌嘴”?(胡说八道)
李老三:好好好,我坐我坐。(强壮着胆,跳蹲椅上,自语)想不到今夜鬼缠身,都因平生好抱不平。
李老三:(白)我端坐!我端坐!(唱)端坐,端坐在柴房之里,我劝一声冤魂鬼你莫悲声,你家住在哪一州,哪一府,哪一县,哪一乡?哪州哪府哪县哪乡,尊姓贵名从头讲。
莫二娘:(唱)奴本是,太平县莫家庄人氏,莫二娘是妾的名字。幼年不幸双亲丧,丢下奴孤苦无依。投身富家为奴日,为奴为日受尽鞭答度日如年。
李老三:(唱)在富家为奴不如牛和马,我也曾尝过这辛酸苦涩味。你千处万处不去投,这富家豪门怎么可依栖?难道你家无叔伯婶姆,远亲近邻,舅妗姑姨,投亲靠戚,寻藤宿枝,胜比那鸟人牢笼受磨折。
莫二娘:(唱)言虽是,怎奈投亲又逢不义。堂叔起歹心,拐奴卖落烟花之地。正是前门方拒虎,后室豺狼又到身边。奴誓死不肯接客,恶鸨婆严刑毒施,打得我皮破肉裂。莫奈何涂脂抹粉,强颜欢笑吞声忍气。常抱琵琶偷弹泪,只望从良暗祷苍天。
莫二娘:(唱)那日来了一客商,甜言蜜语惜玉怜香。他怜我坠落火坑,每为我嗟叹心伤。我见他多情堪匹配,山盟海誓结鸳鸯。
莫二娘:(唱)他家住在扬州地,阳春便是他名字。见奴囊中多积蓄,商量赎身脱离烟花地。
莫二娘:(唱)赎身之后同他归去,半途不幸遭病缠。谁料到贼阳春,心毒如蛇蝎,见奴财帛起歹意。汤药不顾恶言相欺,百般凌辱恨奴不死。竟乘奴病中昏睡,盗金银首饰逃走离,丢奴在床奄奄待毙。势迫无奈寻短见,阴魂不散在柴房里!
李老三:哎咋!阳春呀,狗奴才!(唱)我听,听听听,听冤魂言来伤心怀,果然冤情深似海。亏她历尽千般苦,铁石人闻之也悲哀。骂一声贼阳春,你见利忘义虚情假爱。黑心肝,烂肠肚。人面兽心恶狠豺。气得找李老三,怒火填胸难按捺。叫声冤魂你何不化厉鬼,去掠阳春深土埋,
莫二娘:(唱)仇人远隔千里外,空有怨气凝孤骸。伏望大哥带我扬州去,报仇雪恨恩无涯。
李老三:(唱)带你扬州报仇去,我不辞劳愿担贷。不过此去扬州路途远,身无分灾难安排!
李老三:(唱)何况你是人来,我是……(夹白)吁!气到昏,连话都说颠倒了!(唱)我是人来你是鬼,阴阳二路怎相随?
李老三:好啊!(唱)天地不公,世道崎岖,恶人自在,屈死无辜,我老三越思越想,就是身无盘费,一路上我求爹爹拜奶奶,忍饥受饿当化子,哪怕是剥破脸皮风霜苦,定教冤魂吐气把贼诛。
李老三:(唱)说什么思德难忘,恶人不除世道乱。我免本免钱出点力,换得公正在人间。穷人自有撑腰骨,最恨贪财无义人。说走就走莫迟待呀!(收拾行李)
二人:(唱)愁云开,冤雾散,乘月色,趁星光,俺一齐,扬州去,寻贼子,报仇冤,不怕崎岖路途长!
中国戏曲是把文学、音乐、舞蹈、美术等各种因素融为一体的综合艺术,早在戏曲孕育时期和产生之初,攀高窜低、翻腾跃扑的杂技和徒手格斗、刀枪拚搏 的武打,就是这种综合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后来漫长的发展过程中,特别是到了众多的地方剧种争妍斗丽的时候,具有天才创造能力的戏曲艺人,更把杂技、武打的技艺,发展创造成为刻划人物、表述剧情、渲染气氛的卓绝非凡的艺术表现手段,从而使它成为戏曲艺术遗产的珍品。诗圣杜甫对于自己的创作提出了十分严格的要求,他说自己“为人性僻耽佳
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戏曲艺人在创造特技表演的时候,似乎也在殚心竭力地追求这样的成就。杜甫在《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这首诗中,对公孙大娘这位女艺术家舞剑的高超技艺,作过这样生动概括的描绘:“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四方围观表演的观众的反应是:“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我们在观赏一些优秀传统剧目的演出时,觉得其中一些非凡的特技表演,差不多也可以力逮当年公孙大娘的表演水平,而这些特技表演的艺术感染力,同样也能产生使人神摇目眩、惊心动魄的效果。在观看经过整理的潮剧传统折子戏《柴房会》的演出时,就曾多少产生过这样的感受。《柴房会》的故事,在《潮剧剧目纲要》中作这样的介绍:“行商李老三,
日暮投宿,店中客满,只得住一柴房。是夜,房中鬼魂作祟,李起身相问,知冤魂乃一妓女莫二娘,因与富商杨春相爱,自资从良随春归家,旅宿,莫病,杨卷其私蓄舍莫不顾。二娘被迫于柴房中自缢而死。李闻之甚愤,应允同到杨州寻杨春报仇。”这个戏有着一个异常的环境,戏中人物形象赖以依存和进行活动的环境,在实际生活中并不存在,它完全是艺术家一种幻想的具体体现;在这种虚幻情景中所发生的事情,无论是人之遇鬼,鬼求人助,人被鬼惊,还是鬼魂以情动人,人允助鬼复仇,也都是客观世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只是艺术家借以抒发世俗情思的虚构。但是这个戏表现了人的常理至情,因为戏中人物形象相交相知、行事处世的思想观点,完全是与世俗人相同的思想观点,戏剧情节的发展,也完全符合实际生活的客观规律。在一种虚构的情景中,通过幻想的手法,巧妙地表现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态和下层普通人的美好性格,表达出积极向上的主题思想,并且使人觉得真实可信,描摹鬼魂言状而无阴森恐怖之感,写述人鬼交往却洋溢着动人的生活情趣。世间本无神鬼,人死后所谓“灵魂”也就随之消失。神鬼观念产生于初期的 人类社会,先民无法理解、支配自然万物的变异和更迭,于是发明了神鬼一类的说法去进行解释。后来,神鬼的观念也被形象化而在文艺作品中加以体现。戏曲传统剧目中一些具有人民性、民主性的鬼戏,都或多或少地表现了对腐朽黑暗的
封建势力的揭露抨击。明代汤显祖提出“尚情论”反对所谓“存天性、灭人欲”的假道学,公开申明“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以死,死而不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于是在戏曲作品中出现了有血有肉、具有社会意义的鬼魂形象,鬼魂形象成为艺术家在特殊的社会环境里曲折地反映生活、表达情感的艺术手法。及至清朝中叶以后,戏曲中的“花部”勃兴,不少地方戏中都出现了凝聚着劳动人民的思想感情的鬼魂戏。无神论者的鲁迅先生就在文章里肯定过他故乡的鬼魂戏《无常》和《女吊》,赞美了“鬼而人,理而情,可怖而可爱的无常”和女吊这个“带复仇性的,比别的一切鬼魂更美、更强的鬼魂。”潮剧的《柴房会》也属于这一类的剧目。剧中的鬼魂莫二娘其实是一个被侮辱被损害、但又不甘屈辱敢于抗争的古代妇女的形象,她生前因父母双亡被恶兄卖落妓院,一心从良却被纨绔子弟杨春奸骗,最后愤而自缢的悲惨遭遇,是封建时代象她那一阶层的
妇女生活的真实写照。她冤死之后誓欲诉冤复仇,却苦无仗义相助之人,骤见李三酣睡自己生前卧床之上,她并不以狰狞之状驱赶斥责;两人相见问话,她也只以好言好语答对;情势发展到不得不以鬼形相现时,她还生怕吓坏李三;为了恳求李三相助复仇,她将自己的身世遭遇娓娓道来,把满腔悲愤和盘托出。这个鬼
魂形象全无鬼气,却有着十足的人情味。再说那个遇鬼的李三,在见鬼、惊鬼、驱鬼的过程中,虽也表现得惊骇万状、魂飞魄散,但描写他与莫二娘的矛盾纠葛时,着力表现的却是他的真情至性和爽直厚道、乐观诙谐、急公好义的性格。初时莫二娘见他害怕,不禁慨叹“又是一个怕鬼之人!”这句话无意中赶走了李三怕鬼的思绪,激起他问个究竟的厚道热肠;莫二娘控诉着杨春的背信弃义,他赶忙插口“平生最恨不讲信义之人”。更加激发了他对莫二娘的同情,恨杨春而“怒火填膺难按捺”;最后莫二娘求他相助同往扬州复仇,李三表示就算“忍受饥饿当化子”,也要仗义同行。上述这些对李三在人鬼相逢时所迸发的真情实感的描写,把鬼气驱散殆尽,观众感受到的只是人与人的真诚交往。前辈艺人在戏文之末点出戏的主旨是“敬告后人莫负心”,其实,从莫二娘的不甘屈辱、矢志复仇和李老三疾恶如仇、好打不平的言行去分析,这个戏所表现的应是劳动人民相
知相助、誓同邪恶势力斗争到底的主题思想,劝世行善只不过是间接表现的一个 思想侧面。戏曲的许多特技表演,似乎同神话戏、鬼魂戏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些剧目的内容,大抵都是以神鬼之貌表现常人的生活和思想,因为受到一定历史时期思想意识的局限,它们“乃是无数复杂的现实矛盾的互相变化对于人们所引起的一种幼稚的、想象的、主观幻想的变化”(语),其中许多剧目宣扬了相信鬼神的古代所客观存在的迷信宿命思想,但也有一些剧目曲折地反映了劳动人民健康的思想感情。也许因为在这些戏里,“人间的力量,采取了非人间力量的形式”(恩格斯语),它为戏曲艺人提供了进行幻想和想象的广阔天地,于是他们创造了神奇非凡的特技表演,借以表现“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的愿望。因此在一些具有人民性的鬼魂戏里,往往通过鬼貌人心的鬼同人的矛盾冲突,反映了具有深刻社会意义的人世间的矛盾冲突,并以非人间力量的方式和方法去解决这些矛盾。在这类鬼魂戏里,思想上的人民性和艺术上的浪漫主义幻想手法以及奇巧的特技表演的巧妙结合,产生了奇异的艺术感染力,其认识作用和美感作用, 也能叫人拍案称奇,叹为观止。六十年代初期,田汉、张庚同志在汕头观看有鬼魂形象出现的《柴房会》后,分别以“李三遇鬼倾场噱”,“绝妙人间鬼趣图”的诗句加以赞美。表现李三遇鬼而使人觉得有趣,引得全场观众哄动倾倒,不但有趣,还使人产生绝妙的感觉,这个戏演出成功的奥秘何在呢?《柴房会》之妙,首先妙在用异常高超的特技表演去真实细致地表现人的思想性格和内心活动。戏曲中的特技表演,如果符合人物的思想性格,根据剧情发展的需要,适应场面的感情气氛,那就是塑造舞台形象的一种具有特异功能的艺术手段;反之,他将成为没有生命力、形式主义的技艺的耍弄。前辈艺人在运用特技表演时,除了要求用得对头外,还讲究掌握分寸,要用在节骨眼上,恰如其份,认为多用必滥,就出格,是故弄玄虚,有哗众取宠之心,而无益于艺术形象的创造。《柴房会》中诸多的特技表演,正是根据这样的创作原则而创造运用的,经过舞台实践取得成功,其中的梯子功,已经成为继扇子功、帽翅功、椅子功之后的又一闻名中外的潮剧特技表演艺术。《柴房会》表现正直善良、乐观幽默、好打不平的李三在柴房奇遇莫二娘“鬼魂”的全过程,凡乎每个段落都运用了绝妙的特技表演,去表现李三的内心活 动和情绪变化。状其举止形态,栩栩如生,现其心灵隐曲,惟妙惟肖,两者的配合真可说是丝丝入扣,天衣无缝。“睡惊”,李三被店主安排在柴房过夜,酣睡于莫二娘生前的卧床之上,莫午夜归宿,以袖作技,把李弄下地来,只见李原来在床上盘膝而卧的姿势丝毫未改,很好地表现了李熟睡之中惊跌,半醒半睡的神态。“闻鬼”,莫说明自己是屈死冤鬼,李三魂飞魄散,意欲夺门而逃,谁知门已反锁,他急忙在房中奔突躲避,只见他一会夹椅腾跃,一会穿椅而过,最后从椅子向后闯,一个翻腾动作钻入桌子底下,无声无息,异常真切地描绘了李三没命逃窜的狼狈之状。“见鬼”,莫一再申明自己虽然是鬼,并无害李之意,李三惊魂稍定,转思莫并非真鬼而是扮鬼讹诈,这时莫只得示颈上缢痕以现明鬼魂身份,李见状发出一声“哎呀”的惊叫,双脚一蹬,做了一个“后扑虎”的动作,惊倒地上,形象地展示了人物在瞬间惊极而绝的形态。“惊鬼,驱鬼”,李惊醒之后,莫提出了相助复仇的请求,这时的李三因人鬼同处一室而震惊颤抖,但又脱逃无路,为了鲜明地揭示人物此时张皇失措的心情,演员表演了全剧最精彩的梯子功,他把登上梯子作为唯一可以逃命安身的处所,攀梯突窜,可是上天无路,顺梯滑落,却又入地无门,急急如惊弓之鸟,惶 惶如漏网之鱼,这里有一连串在梯子上的特技表演,不但精细地刻划了人物的内心活动,还给以观众强烈的美感享受。只见他忽而登梯至顶,祈求祖宗救援;莫二娘为了求助而作技把他弄下来时,他便不能自持地背梯滑跌而下。莫二娘苦苦哀求,他时而横梯求饶、时而面梯溜滑,最后以一个头朝下的“拿顶式溜滑”的惊险动作,准确地刻划了李三惊惶失措而失脚倒坠的的逼真神态。这些表演真是着着高超,处处传神,令观者神摇目眩,击掌叫绝。“问鬼”,经过一番魂飞魄散的折腾之后,李三终于弄清了莫二娘哀告的原委,愿意坐下来倾听莫的缕缕衷情。开始他还心有余悸,夹动竹椅,轻跳三步,坐得离莫远些,等到莫说出事情底蕴,李由同情莫的含冤屈死而决心助她除奸复仇,这时在李与莫的问答之中,演员运用潮丑声腔中的特技——双拗实声,声音发自丹田,嗓音宏亮朴实,唱腔顿挫抑扬,腔圆字正,极好地抒发了人物正直良善的性格和愤世嫉时的心情,在行腔运气中,还偶而使用了一点花腔和滑音唱法,在唱腔中,增添了人物的诙谐性格和恐惧心理的个性色彩。《柴房会》之妙,还妙在通过特技表演而形成独特的艺术情趣。《柴房会》的故事本身是一个悲剧故事,但是历代艺人在舞台实践中成功地运用了艺术的辩证法,使这出戏产生了悲中见喜、以喜衬悲的独特的艺术情趣。当然,戏的本身是内涵着一定的喜剧因素的。比如戏剧情节产生于人和鬼相遇、相知、相助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其中就存在着异于生活常态的矛盾冲突,会产生引人发噱的事情。又如李三和莫二娘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发生纠葛,各自存在着特殊的心理,莫二娘这个鬼要请求阳间的人助她复仇伸冤,李老三原先害怕阴 间的鬼最后却欣然助鬼在阳间报仇,这两个形象的特殊心理和内心矛盾,蕴藏着丰富的喜剧性冲突。再如生动地体现了人物性格的方言俚语的台词,也极具喜剧色彩。李老三登场唱道:“为生计,走四方,肩头作米缸,两足走忙忙,专卖胭脂蔸蔸与水粉,赚些微利度三餐,虽无四两命,却有三分力,自赚自食免忧烦。”这段台词既勾勒了李三乐观开朗的性格,又富有民间语言的诙谐风趣的特色,人物一经唱出,便能产生强烈的喜剧效果。但是,悲中见喜,以喜衬悲的艺术情趣,主要还是演员天才的艺术创造的结果。他们以异于常态的各种特技表演表现人物的音容笑貌、言行举止,通过反常的艺术夸张去取得正常的演出效果,在这个戏里具有双重的意义,从认识价值来说,能消除鬼气而增加浓郁的人情味,从艺术价值来说,因为产生独特的艺术情趣而具有更加强烈的感染力。下面我们看看这些表演艺术家是怎样进行这方面的创造的。以滑稽突梯的动作表现严肃紧张的心情。李三洞悉莫二娘真正是鬼,这个鬼却苦苦缠住他请求相助,这时的李三内心极度恐惧、精神高度紧张,他在梯子上 表演的种种特技:面梯溜下,背梯直泻,横梯求饶,脚尖勾梯倒头滑落,全都是滑稽突梯的动作,令人捧腹,但又能十分生动逼真地体现当时李三的心情神态,真实可信。把滑稽同严肃、轻松与紧张巧妙地调和统一起来,使观众在观赏的过
程中,见惊不惊,临险却乐,收到了强烈的喜剧效果。用诙谐笑乐烘托哀伤愁苦。满腹哀怨的莫二娘遇着生性乐天的李老三,为了伸冤复仇,她显得事事哀伤,处处愁苦。李老三在应付遇鬼这个突发事件的过程中,出于天性,其言行举止几乎不离诙谐笑谑。莫二娘的悲同李老三的喜,表面看来极不谐和协调,但经过艺术家的巧妙处理,以莫之悲,引发李之喜,李之喜,更把莫之悲引向纵深发展,因悲而喜,喜中见悲,人物性格步步发展,主题思想层层深化,以笑乐衬悲苦,在悲剧中见喜趣,使这出小戏熠熠生辉,耀入眼目。表演异常的特技动作时神态自若。李老三因惊鬼而上梯下梯,手忙脚乱惊险万分,但脸上始终保持着呆若木鸡的表情;在惊魂甫定,准备谛听莫二娘倾诉衷肠时,他脸上一本正经,但却夹着竹椅跳三跳,要离莫二娘远一点。动作与表情的动静相间,以异常的动去衬托突出正常的静,这种通过异趣去吸引和集中观众注意力的表现方法,也是带着浓厚喜剧色彩的。在惊险动作中夹以如珠妙语。李老三被莫二娘鬼魂吓得爬上梯顶后一边做出 一些惊险动作,一边祈求神仙祖宗前来相救道:“拜请李家老亲人,太上李老君,托塔李天王,老仙李铁拐,济公金罗汉”,为求活命便想请得越多越有法力,结果把只是俗姓才姓李的济公也搬了出来。这一通谐谑之词,把场上有鬼的气氛一扫而空,观众只为李老三的诙谐性格而爆发哄堂大笑。上述数端,恐怕未必说中问题的要领,但这几个例子说明,潮剧表演艺术家在演出《柴房会》时,以特技表演外观之喜趣,去渲染强调剧本内蕴的的悲戚,形成独特的艺术情趣,演出效果是十分佳妙的。戏曲传统剧目中那些好的鬼魂戏,艺术上有许多值得借鉴学习的地方,但社会主义的艺术家大可景书所睹,情发欲言,再不必借助鬼魂形象去抒情言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