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伉俪”奥地利办太极馆火了近40年
1955年,12岁的白秀峰经过四轮千里挑一的选拔,考入了后来中国中央芭蕾舞团的摇篮——国家文化部北京舞蹈学校,这是中国第一所正式的舞蹈学校。1956年,当时11岁的林苹,成为了他的师妹,后来,又成了他的妻子。
中国之后,白秀峰夫妇出国寻求发展,本想去美国的他们,阴差阳错留在了奥地利维也纳,这一留,就是近40年。他们进入了奥地利国家歌剧院芭蕾舞团,后来又激流勇退,创办了太极学馆,成为自己的终身事业。让他们引以为豪的是,家里祖孙三代,4个人曾登上奥国家歌剧院舞台演出。而通过他们的演出和他们的太极事业,更多奥地利人重新认识了中国人。
建校于1954年的北京舞蹈学校在初创的10年里,系统接受苏联芭蕾舞专家传授的俄罗斯学派,由苏联功勋艺术家彼安·古雪夫领衔授课。1959年,中央芭蕾舞团也诞生于此。
上世纪60年代初,白秀峰和林苹从北京舞蹈学校毕业后,进入中央芭蕾舞团。从彼安·古雪夫指导的《天鹅湖》《海盗》《吉赛尔》等古典芭蕾名剧,到中国自己的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白秀峰和林苹始终是团队中的佼佼者,两人也从互相欣赏到渐生情愫,结为伉俪。
1976年9月28日,白秀峰和林苹随中央芭蕾舞团到奥地利演出。在《红色娘子军》中,林苹是女主角之一,扮演吴清华的战友,白秀峰扮演老炊事班长;在《白毛女》片断中,白秀峰扮演杨白劳,林苹扮演白毛女喜儿。
就在此次出访演出过程时,中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被粉碎了。回国后,面对那个伤痕累累的时代和周遭的环境,白秀峰、林苹夫妇开始思考未来的人生。最终,他们决定出国奋斗。
两人准备去美国投奔林苹的一个亲戚。他们拿到了去美国的签证,但当时中美两国间尚无直航飞机。为了省钱,他们打算先坐火车经莫斯科,取道欧洲,在瑞士一边演出攒钱,一边等廉价机票,再飞去美国。当他们一路辗转抵达奥地利维也纳时,从国内带去的50包方便面早已吃完,身边的钱也消耗殆尽。
就在维也纳准备再次转车去瑞士找亲戚的两天里,他们在7区丝绸巷的戏剧艺术中心看到有现代舞、爵士舞等演出信息。于是,他俩找到艺术中心老板,表示想看看这种当时在中国难得一见的西方舞蹈,没想到,老板得知他们是来自中国的舞蹈家后,表示对中国舞蹈很感兴趣,决定高薪聘请两人留下来任教。思量之后,夫妻俩决定在奥地利权作逗留。当时的他们没有想到,这一留,就是将近40年。
不久,戏剧艺术中心一位学员把奥地利国家歌剧院芭蕾舞团招考两位女演员的消息告诉了白秀峰夫妇。奥地利国家歌剧院是欧洲音乐舞蹈艺术圣殿,而且这次招聘的名额只有两个,但他们毫不犹豫,决定让林苹去应考。
当时应考的有几十位来自世界各地的芭蕾舞演员,其中一位从英国伦敦芭蕾舞学院毕业的日本人,听说林苹毕业于北京芭蕾舞学校,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中国也有芭蕾?”“你的老师是谁?”除了白秀峰,没有人相信林苹能成功。
作为苏联功勋艺术家的学生,林苹继承了当时西方世界并不多见的纯正俄罗斯学派高超的弹跳技能,让主考官眼前一亮。更没想到的是,他们还记得林苹1976年代表中国到奥地利进行的演出。
主考官问林苹:“你就是那个曾经在维也纳演出的中国芭蕾舞团演员吗?”林苹答曰:“是的。”主考官说:“那个芭蕾舞剧的内容我看不太懂,但你如果是那个剧团的演员,那么,你被录取了。”从此,林苹成为奥地利国家歌剧院芭蕾舞团的一名舞蹈演员,是当时唯一在维也纳芭蕾舞舞台上的亚洲人。
凭借着出色的舞技和艰苦努力,林苹获得了奥地利艺术界的承认。但作为国家歌剧院芭蕾舞团的演员,身为人母、已过而立之年的林苹面临的挑战也是可想而知的。“有好几次,站在高台上跳《吉赛尔》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血都要呕出来了。”
白秀峰随后也进了国家歌剧院芭蕾舞学校当教员。事业稳定下来之后,他们把当时8岁的女儿白琳接到了奥地利。
女儿也是学舞蹈的。她的到来,大大减轻了夫妻俩演出的辛劳。以前,两人要完成整台芭蕾舞和民族舞的演出,现在,女儿可以穿插进行两个中国儿童民族舞蹈的表演,夫妻俩有了在节目间休息的机会。
白秀峰每天起床后都有打太极的习惯。有一次,他随奥地利国家歌剧院几位芭蕾舞演员去外地拍电影,剧院导演卡里·穆塞尔看到他晨起练习太极拳,便建议白秀峰把这个教给奥地利人。
白秀峰决定试试。这并不是盲目的决定。一方面,当时,一批又一批东欧国家的年轻芭蕾舞演员来到奥地利,白秀峰夫妇产生一丝危机感。另一方面,也源自白秀峰对自己在中医方面造诣的信心。
很多人不知道,白秀峰曾师从扬州杏林世家三代名医杨子谦,在人体阴阳、经络学说和食疗等方面都有过深入学习。白秀峰还在中央芭蕾舞团时,就有“白一针”的名号,为很多人妙手回春。到奥地利后,奥地利国家歌剧院首席男演员(后担任匈牙利国家歌剧院芭蕾舞团团长)、双脚上了10万马克保险的尤利·阿拉高索,也曾被白秀峰用艾灸、穴位推拿、敷中药等手法治好了顽疾。
正是抱着这样的自信,1981年,白秀峰开办了太极教馆,向奥地利人传授太极。刚开始,就在自己家里80来平方米的客厅里上课,5个学生,不到一星期走了仨。“过去中国人都是跟着老师一遍遍打,逐渐从中体会气息运用等,但这样的方式在奥地利人身上不适用。”白秀峰总结出了问题所在,“我们就按照舞蹈训练的方式,先把手和脚的姿势教会,慢慢合成,让他们易于掌握。”就这样,白氏太极健康法逐渐成形,靠着口口相传,学生也日渐增多。后来,林苹也离开工作了5年的奥地利国家歌剧院,和丈夫一起打理太极教馆。
白氏太极教馆开办没多久,一场席卷欧洲的流感袭击维也纳。早有预感的白秀峰在太极教馆里做了布置,他把醋放在暖气片上蒸发,把白菜头切开煮水给学员喝,还教学员按摩穴位预防感冒……一套预防体系保驾护航,教馆里没有一位学员患病。学员中一位女记者将白秀峰夫妇的事迹报道了出来,白氏太极教馆一下子火了。
在欧洲,教太极的人不少,但像白氏太极健康法这样坚持了30多年长盛不衰的,并不多见。如今,女儿白琳已经接手掌管白氏太极教馆。白秀峰说,相信作为在欧洲长大的年轻人,白琳在经营理念上会比前辈更有发展前途。
由于此前的闭关锁国,外面的世界并不太了解中国和中国人,对于非常保守的奥地利人来说更是如此。“他们没到过中国,之前也不太认识中国人,但他们不知怎么就觉得中国人是‘黄祸’。”白秀峰说,他的奥地利邻居万斯曼(Weissmann)先生在认识他们一家之前,就一直持有这种莫名的观念,但白秀峰一家用自己多年的言行,让这位老人在临终前对子女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中国人是很好的人,如果你们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白家人帮忙。”
如今,已经满头白发的“老班长”回忆起这40年的人生经历,最欣慰的,还是白家祖孙三代中4个人曾登上过奥地利国家歌剧院的舞台表演。去年底,白秀峰夫妇在国家歌剧院观看小外孙安佑参演的歌剧《波西米亚人》,不禁又回忆起初到维也纳时的情景:“当时看到歌剧院门口那些大明星的海报只觉得高不可攀,没想到他们后来都成了和我们称兄道弟的朋友。”白秀峰说。40年来,他见证了国门打开后,更多中国人来到奥地利,来到欧洲,通过自己的努力,润物细无声地改变着欧洲人对中国人乃至对中国的看法,也有越来越多的中国艺术家踏上了那些曾高山仰止的欧洲殿堂级艺术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