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味儿悬疑

记者 宋说

过去的这几年,带有“东北悬疑”色彩的影视作品频频出现,成为东北影视的新特色。其中有刁亦男的《白日焰火》这样赢得海内外各类电影奖项的电影,也有柳爽的《漠河舞厅》这样火遍大江南北的音乐,双雪涛、班宇、郑执3位80后作家的出现,彻底把“东北悬疑”变成了一种独特的文学题材。各领域关于东北的创作在短时间内集中“炸裂”,东北味儿的悬疑宇宙初见雏形。

文本

在东北“警匪悬疑”成为荧屏热门题材之前,先有四面开花的东北作家IP,他们的文学作品,为东北悬疑题材影视提供了绝佳的文本。有网友攒出一个“东北文艺复兴三杰”的说法,这“三杰”包括东北作家双雪涛、班宇和郑执。其中郑执作为近年来影响较为广泛的青年作家,他的作品与影视接轨颇为紧密,双雪涛与班宇也是IP改编的热门选手。

班宇在《冬泳》中描写的是印厂工人、吊车司机、赌徒与失业者,《逍遥游》中是落魄的小说家、饲养蚂蚁的男人、患病的女孩、追寻彗星的爱人、消失在时间里的父亲,他们普通、隐忍而坚韧。在郑执的笔下,《生吞》中的黄姝是有原型的,他还将不少笔墨描写雪地里的父亲,也娓娓道来下岗失业的男男女女。作家双雪涛也曾把过去的邻居老李讲述成一个绝境中铤而走险的人,他也写城市里最为普通的工人,在《我的朋友安德烈》中,学习亦痴亦狂对生活又不屑迷惘的安德烈,几乎让每个读者都能回想起自己曾经的某个同窗。

在双雪涛和郑执的东北叙事中,不乏对工厂辉煌剪影的追忆:“厂内业务繁忙,气氛火热,日夜开工,各级工种福利待遇都有上调,勾兑的汽水儿随便喝,午饭天天都有溜肉段。”郑执的《生吞》里出现过拥挤的小面馆和十元三曲的舞厅,《仙症》里有冬天的大葱、冰雕以及“呜呜渣渣、埋了吧汰”等东北话。双雪涛写自己经历过的沈阳艳粉街往事,他描写地下台球厅“没有窗户,装有两个硕大的排风扇,里面每天烟雾缭绕,卖一块五一瓶的绿牌儿啤酒和过期的花生豆”。班宇笔下的赌场“看起来更像一个寒酸的游戏厅,陈旧衰败,散发出一点腐朽的味道”,他还写随处可见的破败工厂、凌乱的车间,以及以“工人村”为代表的生活环境。

影视

“东北文艺复兴三杰”的文学作品,相继被影视化。2020年七夕档,由郑执作品改编的电影《我在时间尽头等你》上映,获得超5亿元的总票房。2022年,根据郑执《生吞》改编的电视剧《胆小鬼》播出。今年2月14日,根据郑执同名短篇小说改编的电影《被我弄丢两次的王斤斤》,也官宣了主演檀健次和张婧仪。

郑执的影视改编作品,目前还有一部《刺猬》已经杀青暂未上映,该片根据他的短篇小说《仙症》改编,由他担任编剧,故事聚焦“我”和“我姑父”两个角色,讲述了俗世里两个不合群的人。

“80后”作家双雪涛的作品,近些年也是影视改编的大热门。自2021年开始,他创作的奇幻冒险类小说《刺杀小说家》、悬疑刑侦类小说《平原上的摩西》等,都被改编成影视作品。2月6日,演员董子健第一次当导演执导的电影《我的朋友安德烈》官宣杀青,该片正是根据双雪涛的小说《我的朋友安德烈》改编。

根据班宇同名小说改编,由导演梁鸣执导的电影《逍遥游》,目前处于待映状态。电影《逍遥游》讲述了一个关于生命力的故事。许玲玲得了尿毒症,生活塌了。在这个本该悲伤的余年,她那浑不吝父亲回来了,和暧昧老同学赵东阳、闺蜜姐妹谭娜一起,守护着许玲玲的生命。面对亲情、友情、爱情,似乎一切“生有可恋”。

除了根据“东北文艺复兴三杰”文本改编的作品,范伟领衔主演的悬疑喜剧《立功·东北旧事》,也是近期热点剧集。东北鲜明的人文特色和地域特征,令东北题材的“悬疑”氛围逐渐浓郁,除了之前的电影《白日焰火》《雪暴》《平原上的火焰》,还有网剧《无证之罪》《双探》《胆小鬼》等优质悬疑作品。

创伤

从刁亦男自编自导的《白日焰火》被称为“中国式黑色电影的璀璨之光”开始,东北影视的疆域近年来逐渐被“悬疑”所占领。观众发现,犯罪类型题材的悬疑气质和生猛的吞噬感,正与东北这片土地契合。

从环境上来说,东北有边境小城,还有大雪飘零的阴暗夜晚,悬疑的气息在这片苍茫的东北雪原中滋长,显得气质特别迷人。比如《平原上的火焰》故事发生在东北小城中衰落的废弃工厂,《双探》中刻画的东北边陲小城,主色调是阴沉的灰蒙蒙。《无证之罪》中把死者和雪人绑在一起的连环杀人案,发生在下着大雪的哈松市。《白夜追凶》里,查案的主角还要在荒无人烟的雪山中经历一段徒步。东北白色苍茫的林海雪原,黑色的建筑与土地,令观众一眼体会到扑面而来的肃杀感,很符合悬疑片混沌且灰色的设定。

在2019年张震和廖凡主演的《雪暴》里,危险又美丽的东北冬天的环境,更是被刻画得深入人心。悍匪和警察在雪地里厮杀,冰碴子变血碴子,雪白血红混在一起……漫天大雪下的一片殷红,给《雪暴》营造了粗暴冷厉的悬疑质感,令人胆寒。

除了环境因素的特点,东北影视中的悬疑味道浓厚,主要来自文学作品的气氛烘托。“东北文艺复兴三杰”双雪涛、班宇、郑执的作品本身就有着很多相似之处,他们三位的作品大多聚焦20世纪90年代的东北人,主角都是带着“失败”情绪的普通人,这些以他们作品作为改编基础的影视作品,气氛自然地适配犯罪悬疑题材,让“悬疑”蒙上了气质迷人的东北“伤痛”色彩。比如都是描写东北下岗潮影响中的小人物,郑执《生吞》会在冷酷现实里穿插东北特色幽默,人物时不时金句频出。双雪涛又与《生吞》的“疼痛青春”不同,他笔下的人物总有些荒诞离奇的超现实色彩。

人物

“东北悬疑”题材影视近年来不断吸纳着混合的内容,来自这片土地上的东北人,在荧屏上的气质也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最近热播的《立功·东北旧事》由范伟、余男、潘斌龙、董宝石等主演,聚集了一大拨东北演员,其中演员范伟让不少观众感觉“彪哥”的气质大变。剧集中有一幕,20世纪90年代东北小城市双鱼河的“皇冠歌舞厅”里,一位嘴巴紧闭、眼神犹如东北冷风的大叔,穿过密集的人群,正寻找着自己的目标。一位舞厅的姐姐问他:“哥哥要不要跳舞?”大叔戴着墨镜冷漠回答:“我在执行任务。”这是范伟饰演的商全亮,一开口就展现出悬疑和喜剧碰撞出来的特殊气质。

从东北走出来的奇女子李雪琴,在综艺《脱口秀大会》上说了一句“宇宙的尽头是铁岭”,让铁岭这座小城的名字爆火一把。李雪琴最近也借着“东北悬疑”的东风顺势而起,《逍遥游》杀青的消息放出后,李雪琴的出演成为这部电影的噱头之一。不只是李雪琴,因为《野狼disco》一首歌大火的董宝石也搭上了“东北悬疑”的列车,他曾说自己的音乐是受到班宇的小说启发。

东北人在“东北悬疑”的叙事中碰撞出火花,带给观众的印象不断转变,也有非东北籍的演员给“东北悬疑”添了把火。电影《白日焰火》中的桂纶镁、《平原上的火焰》中的周冬雨,都是清冷长相的女演员,她们的瘦弱气质和东北铅灰色如铁幕般的大雪形成令观众心疼的对比,当镜头调度到女演员略显无助的眼神,那种自带神秘、忧郁、倔强和欲望的特质,和“东北悬疑”的故事一样令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