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舞者黎星:出圈的民族舞剧《红楼梦》呈现极致的传统美学
记者 师文静
4月7日至9日,原创民族舞剧《红楼梦》在山东省会大剧院连演三场,观剧气氛热烈,作品得到诸多好评,观众为这场视觉文化盛宴喝彩。
江苏大剧院原创民族舞剧《红楼梦》以贾宝玉与林黛玉、薛宝钗的爱情为主线,以“金陵十二钗”为主要人物,精选原著重要情节,采取传统章回体小说叙事特色,以青年艺术家的舞蹈语汇、创作思路和创新的舞台表达,打造成彰显中国审美旨趣的民族舞剧精品佳作。
该剧由黎星、李超两位青年舞蹈艺术家、青年导演共同执导,还邀请了国内一流的创作团队、艺术家的加盟。剧中演员汇集“90后”新生代的杰出代表,这些正值青春、风华正茂的年轻舞者,再造了“大观园”中青春王国的奇迹。作品精美的服化道、审美做到极致的舞台呈现,以及对《红楼梦》人物的精彩刻画,在社交平台引发一波又一波热议,成为受年轻人喜爱的舞台作品。
在原创民族舞剧《红楼梦》在济南演出期间,齐鲁晚报记者专访该剧导演之一、青年舞蹈艺术家黎星,了解这部让人惊艳的作品创作背后的故事。
“金陵十二钗”为主要人物
齐鲁晚报:轻撩帷幔,静推屏风,“金陵十二钗”身着鲜艳华服、徐徐起舞,红楼之景如油画画卷般在观众面前徐徐展开……民族舞剧《红楼梦》以宝黛钗爱情为主线,以“金陵十二钗”为主要人物进行构思创作,是不是基于民族舞剧的舞台呈现与传统经典文学的最佳结合?
黎星:若是说的是传统文学的最佳呈现方式的话,其实不是。我们年轻一代的创作者,不敢说什么样的方式就是最佳的,如果我们知道最佳了,那就有创作的捷径了。我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适当地去找到我们自己的一个表达,也就是当代的、现代的视角。
拿到《红楼梦》这个文本以后,我们想的是怎么把宏大名著展现在舞台上。我个人认为,舞剧的第一目的并不是复杂的叙事,在做剧本时,我认为更多是在原著中找一条明朗的故事线,要符合戏剧的逻辑、情感和情绪逻辑,而12个姑娘的命运这个逻辑感会更加的强烈,作为舞台语言也会更丰富,所以选择了“金陵十二钗”来入手去找舞台的形式感。
齐鲁晚报:您刚才说道当代的、现代视角表达,作品在呈现“金陵十二钗”人物个人命运时,如何符合当下观众的审美需求?
黎星:民族舞剧《红楼梦》突然被大家喜爱,观众有那么热烈的反响,首先归功于经典文学《红楼梦》本身。拥有两三百年历史的《红楼梦》有时间的根基、积淀,有大量的观众了解并喜欢这部作品。
民族舞剧《红楼梦》有十二个舞段各有题名,分别为“入府”“幻境”“含酸”“省亲”“游园”“葬花”“元宵”“丢玉”“冲喜”“团圆”“花葬”“归彼大荒”,各自独立又串联成篇。我们的作品更多的是把很多原著里戏剧化的内容,意象化地表达出来。比如“省亲”一章,宝黛钗三个人对于一杯酒喝与不喝的那种“半含酸”状态,很好地用舞蹈呈现在舞台上。
观众对于《红楼梦》非常熟悉,他们自己就会有解读的方式,所以民族舞剧《红楼梦》还是要依托于名著,把故事打造好。
其次,民族舞剧《红楼梦》是对于中国传统美学的极致的提炼和呈现。从观众体验感上来说,要让观众有非常强烈的美感,是不可或缺的。有了名著戏剧逻辑的厚重铺垫,以及我们对于中国传统美学的极致表达,两者相结合,观众看得懂,也觉得好看。
带着曹雪芹的眼睛、贾宝玉的眼睛
齐鲁晚报:民族舞剧《红楼梦》表现贾宝玉与林黛玉、薛宝钗等女性的相遇相知,以及“金陵十二钗”的命运起合。作品依照原著打造了各具性格特色的鲜活女性群像。用当下观点来看,民族舞剧《红楼梦》是女性视角、女性表达的作品,在这方面创作时是如何考虑的?
黎星:创作民族舞剧《红楼梦》的戏剧文本是2020年,并没有因为当下在讨论女性力量这件事情,就要去贴合这个主题,我们的作品一直是带着曹雪芹的眼睛、贾宝玉的眼睛,去看大观园里的这群姑娘。他们的视角里的这群姑娘,就像《红楼梦》开篇对十二钗的描写一样,这是一群温文儒雅、温婉如水的姑娘。我们就是在原著的视角去解读这群姑娘那稍纵即逝的美好,她们在贾府,曾拥有热火烹油式的繁华,经历大厦倾覆的幻灭,我们所要做的是把原著中宏大的文学意境、美学特质舞台化。
作品力量来自于经典文学原著带给我们的力量,我们也加入了对于这群姑娘的爱。“团圆”篇章,再现贾宝玉心中最美好的大观园盛景。没有时间、地域和空间概念的“花葬”篇章,是更当代的舞台语言,但不是现代舞,更像是原始祭祀舞蹈,是身体本能冲动的呈现。它不是某个时代的特殊表达,那是人性本身的力量表达。这种舞台呈现,是不是比《红楼梦》的古典来得更现代?那我觉得它可能比《红楼梦》本身的古典更往前走了。
找到“金陵十二钗”齐舞的时刻
齐鲁晚报:最难创作、排练的篇章是哪些?
黎星:是找到“金陵十二钗”齐舞的时刻。我们要尊重原文,因为年龄差异,小说中“金陵十二钗”没有同时可以凑齐的时候。我们在排练中,总是觉得不满足,舞台美得不够极致,美得不够强烈。我们重新阅读小说,突然发现贾母让惜春绘制了一个大观园的全景,我们就在想,惜春画画的时候,一定少不了最重要的12个姑娘,每一种不同的美一定会展现。我们的作品中,刘姥姥来到大观园,看到了惜春画的这幅画,从而找到了“金陵十二钗”齐舞的理由,而且是合理的,也尊重了原著的逻辑。
民族舞剧《红楼梦》非常受欢迎的“游园”篇章中,“金陵十二钗”妆容造型各不相同,史湘云醉卧芍药丛,宝钗扑蝶,惜春作画等,构建了像长卷画幅一样的舞蹈片段。
我们在设定舞台呈现的时候,寻找与原著相符合的逻辑,我觉得是最难的,但一旦找到了,我们也会有很强烈的满足感。
既做演员又做导演
齐鲁晚报:您既是导演又是宝玉扮演者,双重身份对您来说是不是意味着叙述空间的拓展,可以把控、表达的东西更多了呢?
黎星:导和演其实是两回事。虽然都是在一个剧目里,站在一个表演者的角度时,需要的是角色的眼光;做导演的时候,需要站在全局看每一个细节,所以它其实是两个视角。
既做演员又做导演,有很有利的一面,在导戏时可以借助贾宝玉的眼光去看待整个氛围,在演戏时,又可以知道舞台发生了什么,两者有一种相辅相成的效果。民族舞剧《红楼梦》并不是我第一次又导又演的作品,已经是第三部了,角色转换的过程,对我来说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齐鲁晚报:我们都知道,您是众所周知的“大满贯”型选手,不仅在国内顶级舞蹈赛事上斩获颇丰,还是中国首位国际六项舞蹈大奖的获得者。近年来,您创作了《火车站》《大饭店》等受欢迎的舞蹈作品,接下来有什么演出或创作计划?
黎星:我从2018年成立工作室做了第一部作品《大饭店》开始,又陆续做了《火车站》《红楼梦》等作品,四年多的时间创作了四台戏。今年剧场迎来了观众,我们会带着四台戏去演出,同时我们收到了很多国际邀约,会带着这些作品要开始国际巡演。
今年《火车站》《红楼梦》《大饭店》,以及我参演的一些作品,比如《沙湾往事》《天路》等,都会开始在不同城市、不同剧场跟大家见面。《沙湾往事》会迎来10周年庆典演出,《大饭店》会迎来百场的庆典演出,《红楼梦》也会迎来百场纪念演出,很多作品都会迎来一个阶段性收获,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