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我妈在江苏怀了3胎，家庭美满，直到接到海南的电话。

我家在东台的农村，江苏境内一座很小很小的村庄。

白马过隙，日新月异。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了新鲜的面貌，而我家曾经小小风光的小楼，却在时光里慢慢陈旧了。

冬日，阳光充足的午后，我妈总会带着我爸在院子里坐一会儿。

对于她来说，是一天中难得的安闲。

我爸一个人，哼哼哈哈地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我妈默默地坐在一旁，轻轻捶着腿。

年轻时，他们也是被人羡慕的一对儿。可如今连回忆，也只剩下半份。

岁月并不厚待美人。现在谁还看得出，我妈曾经的美丽恬静。只剩下一把被苦难磨砺后的温柔，用来应对生活。

忽然就想讲讲我妈，我姐，和我的故事。

讲讲我们三个女人，翻山越岭的人生。

还有那个从08年就埋在我心底里的秘密……

我妈出生在1953年。

满月抱出来见人的时候，人人都夸她漂亮。

她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备受外公外婆的疼爱。

可是外公身体不好，过早地离世了。我妈作为长女，年纪轻轻就担起了半个家。

等弟弟妹妹都能照顾自己，她才开始相亲。那时候，我妈23岁，经亲戚介绍，认识了我爸。

我爸比我妈大4岁，白白净净的，像个读书人。

我妈一眼就相中了。

从前的爱情多少都带着点宿命。短短的相处，就决定了一生的幸福。

其实我妈眼光还算不错。

我爸这个人勤奋，向上，除了脾气躁了点，没什么大毛病。

能干，扛事，懂得疼老婆。

两个人婚后就独立出去了，有自己的小家。唯独让人怄气的，就是我二伯了。

我爸这边三儿二女，我爸排行老三。

我大伯年纪比较大，据说感情上受了严重打击，疯了。

我二伯比我爸大两岁，性格和我爸相反，嘴碎，小气，虚荣又嫉妒心强。

从小他就喜欢和我爸比。

他干活没我爸勤奋，娶的老婆也没有我妈漂亮，没我妈会持家。

唯一能比的，就是他生了两个儿子。

是的。那时候在我们老家，生儿子还是件脸上贴金，可以拿出去炫耀的事呢。

我妈现在和我说起过去，也会忍不住感慨，那时候人真想不开啊，拼死拼活非要个儿子。女儿养大了，不一样养老嘛，当初何苦想不开。

但人很难脱离环境的。

七十年代的农村，没儿子的家庭是要被人耻笑的。

1977年，我妈生下了我姐。80年，又生下一个女儿。

我二伯这个神经病，带着两个儿子站在我家门口恶毒地嘲笑我爸。说什么我爸没用，废物，儿子都生不出来，以后要绝户。

我爸气不过，出去和我二伯对骂，可关起门，一个人蹲在院子里气得抹眼泪。

他知道我妈坐月子，不想让她知道。可我妈还是隔着窗子看见了。

她替我爸难过，也为自己委屈。

她不由得把怀里的孩子抱了又抱，亲了又亲。

因为她知道，这个孩子可能留不住了。

满月之后，女儿就被送走了。

是个很好的家庭，男人是捧铁饭碗的，生活条件比我们都要好。

可爸妈还是难过了很久，毕竟是自己亲生的骨肉。

之后就是1981年了。

我妈生下了第三个孩子，依然是个女儿。

就是我。

可以想象，二伯张狂到什么程度。

但这一年，我爸30岁了。

而立之年，终是有了自己的主见。他和我妈说，咱们不生了，是女儿就女儿吧。好好养大都是自己的孩子。

我姐说，生我最贵了，因为交了300块的罚款。

1981年的300块，真的是很大一笔钱。因为那时候的农村，一年也就赚一两百块钱。

但爸妈认了，他们再不想为了什么生儿子送走亲生的孩子。

而且八十年代，衡量男人的标准也不再是有没有儿子了，经济上优越才是真正有实力。

我爸不是那种使蛮劲儿的人，脑子很活。他是村里最早开拖拉机的。给村里耕地，运货。比起种地，收入翻了几倍。

我妈呢，种地，养蚕，还做得一手好衣服。平时给村里人做点裙子衣服，也是个补充。

我6岁的时候，家里就买了电视，10岁那年，又盖了楼房。

在学校，同学都羡慕我。因为我家是最早的一批万元户了。

事实上，连我姐都会羡慕我。

因为她是长女，我爸常年跑外，帮妈妈干活的，都是她。

每天放学回来，也不能去同学家玩，要煮猪食，洗衣服。简单的家务才会交给我。

有时候，她也会抱怨，妹妹怎么可以那么轻松啊。

我妈就说，谁让你是老大呢。和我一样。这是命。

我妈这辈子的人生哲学，都在那三个字里了。

人生不论经历幸福美好，还是困苦艰难，她都默默地照单全收。

你可以说她是对命运的妥协，但也可以说是生命的一种坚强。

时间转进1994年，我上初中前后。

家里盖房子，借了几千块，还没有还起来。我爸想多赚点，就跟着大队人到海南工地干活。

因为他之前开拖拉机，有基础，就参加培训，开起了吊车。

可能我大了吧，第一次察觉到，我妈对我爸的爱。

平时在家里，两个人平平淡淡很少交流。偶尔我爸还会发个脾气，嚷嚷上几句。可我爸远走海南，我妈在家里，常常一个人掉眼泪。

总以为他们那一代都是搭伙过日子，后来我才发现，或许他们比我们更懂得什么是相濡以沫，烟火寄情。

我爸是十一之后走的，11月，我妈带我去我姨家串门。

中途，村委会的人来找我妈，喊我妈接电话，她就急着要回家了。

至今忘不了那一天，天色渐渐黑上来。我妈穿着她的花棉袄，一声不响地走在前面。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答话，只是闷着头，一步不停地往家里赶。

每次回想起来，我心里都有种挥之不散的恐惧。

因为第二天，我妈就去海南了。

从此我的人生被一分为二，所有的天真快乐，无忧无虑，再也不属于我。 

后来还是我姐告诉我的。

我爸开的不是一般的吊车，是盖楼的那种超高的塔吊。由于培训的时间短，我爸业务技能不熟，运货的时候，误操作将一箱货直接扔向地面，差点把他的朋友砸死。

虽然那次没有造成伤亡，但我爸却吓坏了。

下来的当天就发了高烧。

开始以为是感冒，躺在工地的宿舍里，吃了几天退烧药。等到第四天，我爸人都烧糊涂了，工友才着急把他送去医院。一查，得了脑炎。

我爸几经抢救，才保住性命，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妈在海南照顾他两个多月才回来。

那时候，已经快要过年了。

我和姐姐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爸妈回来。可见到我爸的那一刻，我们都惊呆了。

由于长时间的高烧，加上细菌感染，我爸的大脑受到损伤。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人也变得疯疯傻傻的。

那一年，我爸才43岁。依稀只记得家人，根本听不懂话。

我大声叫爸爸，他不理我。

我急了，拉他胳膊，说，爸，我在和你说话。

他突然发起脾气，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上。

我哭了，可有什么用呢？眼泪只对心疼你的人起作用。我爸智力已经退回成了一个孩子。

他再也不会疼爱妈妈，我姐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