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我妈在江苏怀了3胎，家庭美满，直到接到海南的电话。(2)

欺负人的人不久就上门了。

我二伯说是来看我爸的。可和我妈说着说着，就下道了。

他说，你看看你，当初没生个儿子，现在后不后悔。将来两个女儿一出嫁，你和我弟怎么办？我和你讲，你早点把两个女儿嫁出去，我呢，大方点给你过继儿子撑门面，将来给你们俩个养老送终……

我姐听不下去，说，我呸，我爸还好好的呢，你就准备吃绝户了！你心也太黑了吧。

我二伯顿时就恼了，他说，这是我弟弟的房子，你们将来都是外姓人。你爸盖这个小楼把脑子都搭上了，我可不能让你们霸占了。

我妈说，二哥，你回去吧。我们家的事还不用你操心。

我二伯骂骂咧咧地走了，说我们心黑，要霸占家产。

我听着好可笑，自己霸占自己家，这是什么人才能想出来的理由呢。

慢慢地，我家就陷入艰难了。

我爸这根顶梁柱倒了，再加上治病吃药。过去的积蓄，很快就被掏空了。

可没有人帮我们，包括好心送儿子的二伯。

姐姐辍学，进了蚕丝厂上班。妈妈要照顾爸爸，只能打零工。白天在养老院里做护工，回家还要种地。晚上，那么一点点空闲，她也要替人织毛衣，赚外快。

而我，一心都在学习上。

我以前学习成绩很差的。

从那一年起，我才开始认真学习。

不想被二伯这样的亲戚瞧不起。

女孩子怎么了？只要努力，照样可以出人头地，给父母养老。

我的成绩很快就提起来了。到了初三，从全班倒数，一路升到前十。

那时候，我的目标是考进市重点高中。期末，我拿着成绩单和我妈谈理想，我姐却一盆冷水浇下来。

她说，你清醒一点。家里都什么情况了你不知道吗？还考重点？你考上我们拿什么给你上？你读那些破书有什么用？能当钱花吗？我还等你快点毕业，回家照顾爸爸，我和妈妈才安心赚点钱。

我气得说，我考个好大学，也是为了将来能找个好工作。

我姐哼了一声，你将来要多久哦，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最少七年才能工作。那时候，我等得起，爸爸也不见得等得起。

毕竟那时小，说不过她，气得默默掉眼泪。

最后我妈发话了。她说，读书是好事，考上了，妈妈会想办法让你读的。

我姐说，当初家里有条件，你让我跟着你干活。现在家里没条件，你却让她读。没你这么偏心的。

我妈说，那时候你学习不行嘛。再说了，你是老大，当姐姐的……

我姐打断她说，老大就是活该，对吧。

说完她就摔门出去了。

那一天，我姐哭了，我哭了，我妈也哭了。

每个人觉得委屈，每个人也感到很无力。

只有我爸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念念叨叨，不知道在和天空上路过的哪只鸟在说话。

1996年，我读初三。

我姐迅速恋爱了。

她带着一个男孩子回了家，见了我爸妈。几个月后，她就嫁了。

我姐夫家里一穷二白，子女众多。

我姐选择他，最大的原因就是愿意倒插门。

婚礼都是我们家操办的，我妈帮着置办了新房。

婚礼热热闹闹摆了几桌酒。本来是开心的事，可我二伯喝了点酒，就闹起事了。

现在想来，无比可笑。说白了，我妈没按他的意思，把女儿都嫁出去，反倒让小的去读书，大的找了上门女婿。

没把他宝贵的儿子过继来立门户，这就是胳膊肘朝外，把家产给外人。

后来，我姐和我一起呛了他几句才停下，闹得很不好看。

对外，我和我姐总是一条战线的。

可关起门，我俩有无数的矛盾。高中，我一举考上了市重点。我姐却不想我读。

那时候，她怀孕了。

大着肚子，脾气也躁。我不敢惹她。放假回家，每一天都过得好压抑。

我姐指着我爸，质问我，你看看他，越来越过分，全家有胳膊有腿的，都出去想办法赚钱了，你好意思让我和妈供你上学。

那时候，我爸越发严重，各种胡闹。刚焖好的米饭，他往里面加水。有尿意，站在院子里就开尿。大便想拉就拉，不自己去厕所，也不喊人。

我妈要是不盯着他，他保准搞出点事情来。

我知道，家里需要我。

可我也知道，读书是我人生唯一的出路。

贫穷家庭的孩子，往往受到自卑的折磨。可对于我来说，最大的折磨，是愧疚。

大概没有人像我一样，读书读出负罪感吧。

好像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浪费。我甚至都不能和同学一起开心的笑。

每一个开心的时刻，我觉得是自己对妈妈和姐姐的背叛。

所有的欢乐，只有三秒。

因为我耳边，很快就会响起我姐的质问，你凭什么啊？家里都这样了，你凭什么活得和大小姐一样？家里什么条件，你心里不清楚吗？你简直就是这个家的累赘！

那时候，我应该是抑郁了。

虽然我没有去看过，但后来发现连笑都笑不出来。

开始的时候还会哭，慢慢地，没有了眼泪。心里难过，就用笔尖扎自己，之后，动了刀。

看到血从身体里流出来，心里才能释压。

暑假回家，和我妈一起洗澡的时候，她发现了我胳膊上新新旧旧的疤。

那天我妈心疼坏了，陪我聊了好久。

我妈说，咱们家现在挣得不多，但也不算少。你姐夫也往家里交钱的。你爸除了麻烦人，他不花什么钱。你外甥没上学呢，还没到花钱的时候。我们三个供你一个人上学，还是可以的。

你姐就是嘴碎。她压力大，数落你几句，就等于开解自己。你别往心里去。她要是真不想管你，还能早早就把你学费住宿费先存好了呀。

那一次，我抱着我妈哭了好久，好久。

心里憋了几年的怨终于有了一个出口。

说实话，我怨过我姐的。

在我心理还不成熟的青春期，给了我巨大的打击。

即便在我成人之后，我对快乐都抱有一种难以描述的亏欠感。

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是不配拥有快乐的人。

我真正走出来，还是大学之后了。

我大学考上了本省的211。

别的同学家里要是有我这个成绩，都要大摆宴席了。

可是，等待我的，却是无比巨大的压力。

那时候，我姐对我的不满，达到了顶峰。毕竟读大学的费用，远超高中。

就像我妈说的，各种费用，家里早就准备好了。但各种难听的话，我姐也准备好了的。

我们吵架，大哭。我说她能不能有一点远见，为我的人生想一想。我能考上211不容易。

我姐拍着巴掌说，你能不能为我想一想啊。大小姐。我累啊。

我真的不想听她对我说“大小姐”这三个字。

我只是考上了大学想读完，这算是什么大小姐吗？为什么要这么刻薄的讽刺我。

妈妈两边劝，可两边都不领情。

我带着一肚子怨气离开了家。

我读的是工科院校，机械工程及自动化专业。女生可以说是大熊猫般的存在。

追求我的男生不少，某种意义上，修补了我可怜的自尊。

我和班里一个男生恋爱了。

他叫冯浩然。

他是安徽人，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恋爱之后，我多少和他说了些我家的事。

他安慰我的时候，有一句话点醒了我。

他说，你是把姐当妈了，其实她比你能大多少啊。

某种意义上，我的确把姐姐放在和妈妈同等的位置。或者说，替换了我爸在我心中的位置。

因为她是家里赚钱的主力。

可事实上，她和校园里大四的学姐们是同龄人啊。

学姐们每天还是喝着奶茶，谈恋爱的学生模样，而我姐呢，已经为人妻，为人母。

上有生活不能自理的父亲，下有呀呀学语的儿子，和上大学的妹妹。

可她才22岁，她怎么承受得起。

之后的几年，我和我姐缓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