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下嫁10年,我母亲才发现继父是仇家

情感口述 2023-02-08176未知admin


文|胡远航


在我高考那一年,也就是我十八岁的时候,消失了十年的父亲终于出现了。


他的出现不是以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的形式出现,而是一封信和几万元钱。

 

当母亲读信的时候,义父已经抢过那沓用旧报纸和塑料袋包裹了几层的钱,他认真地数着,一遍一遍地数,好像那笔钱是从天而降的意外之财。

 

母亲在落泪,他也在落泪,不过母亲是因为伤心而哭,他是因为没见过这么多钱。

 

弟弟妹妹奔跳着围拢过来,连狗和猫都知道这件事不得了,在脚边欢喜得窜来窜去,用鼻子蹭人的大腿。

 

弟弟妹妹围着义父(他们的亲生父亲)嚷叫,要买这买那,没有人顾忌母亲的感受,好像一夜之间,这个贫苦人家就变得富裕了,从此不愁吃穿。

 

我问母亲,父亲说了什么?母亲哽咽得说不出话,她把信给我让我自己看。

 

看到信的末尾我也哽咽了。字体在整体上工工整整,规规矩矩,而落款处“钱兴国”三个字却完全不同,是飞扬的,甚至是跋扈的,只有父亲才会有这样的签名。

 

信上问泡泡的高考成绩如何。“泡泡”是父亲给我取的乳名,是因我小时候爱玩洗衣粉制造出的七彩气泡。不过我已经不叫泡泡了,听着怪怪的,就自作主张改了。

 

信上说他已经去了很遥远的地方,这封信是托一个熟人带过来的,还千叮万嘱,说这笔钱是我上大学的学费,千万不可挪作他用,一定要我好好努力,将来出人头地。

 

剩下就是细细碎碎问候家里的话,诸如母亲风湿有没有加重,那头种牛生了几头牛仔,房子有没有找人翻修之类。

 

我看完信,只见母亲讷讷地说:“钱兴国为什么没回来?”眼神吓人的呆滞,义父这才从钱眼里醒悟过来,他也着了慌,赶忙给母亲掐人中,噼噼啪啪地对着母亲的脸颊一阵拍打。

 

钱兴国是我父亲的名字。

 

父亲走的时候,我才8岁,因此,对父亲的印象,最深的是他那一笔字,在十里八乡都是出名的,哪家有个红白喜事,一定要请他去做账房。

 

我们村的春联,不必到集市去买,父亲已经写好,大家只管来拿,价钱还公道。

 

因此,父亲是自侍甚高的人,不甘寂寞于穷乡僻壤,总想着要去外头闯闯世面,只是我一出世后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但压抑的理想总有爆发的一天。

 

我们那里穷,是因为山高水远,地理环境恶劣,也正是因为这穷山恶水之地,竟被赌博集团看中,屡屡邀集大老板大土豪进村聚赌,进了村并不在家里赌,而是找一个山窝子,搭几顶帐篷。

 

几辆载豪客的面包车藏在村口,准备随时接应。

 

这还不保险,还放有三道暗哨,进村的路口一道,村里一道,进山窝子还有一道,再加上各种流动哨,流动哨骑着摩托车,在乡村土路上飞奔,卷起阵阵烟尘。寂静的村庄一下子热闹起来。

 

赌博集团聪明得很,与愚昧的村民结成利益共同体,村民有粮出粮,有力出力,烧水做饭,杀鸡宰羊,慰劳赌客辛苦,赌客豪爽,农家饭吃出滋味了,一掷千金不在话下。

 

村里很多青壮年被征召为哨子,哪里有个风吹草动就报告,消息一个挨一个传递到山窝子,然后由村民领路逃窜。那年头手机没普及,也只能如此。

 

父亲识文断字,加之算盘打得麻溜,便成为赌客的账房先生,诸如张老板欠李老板5万,李老板欠王老板10万,都一一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局散之后各赌客核对数目,回城结清。

 

而父亲还兼着一个要职,遇警逃窜的带路人。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样声势浩大的聚赌终于迎来了灭顶之灾。一大批军警前后堵截,把赌客和哨探压进小山窝里,几个被扣押的哨子说里面有几杆枪,往里冲的警察便缓了下来。

 

这恰恰给了老板们逃跑的时间,毕竟山高林密,加上有村民带路,最先逃走的一批赌客消失在大山深处,父亲也就此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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