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女人上门叫嚣,我把丈夫送给她”(4)
哦,余梅没有接他的话茬。
他沉默着。
余梅走到绣架前,拿过一缕黑色丝线,李师傅走过来两只胳膊架在半空,把那绺丝线撑起来,余梅辟出一股线,绕成一个线团,穿针,引线,针在绣布底下钻出来又钻下去。
只听见绣线穿过绸缎的轻微的嗤嗤声。
蒋强死了!李师傅低低的声音。
哦,余梅低着头,蒋强!蒋强是谁?
蒋强是谁?
忽然,一个滚雷在天边滚过,它沿着楼顶轰隆隆滚过来,它顺着楼层的窗户滚下来,滚到绣架上,滚到绸缎上,滚到穿出的针上,滚到手指上,一滴鲜红的什么在余梅的指尖,一滴鲜红的什么一滴一滴滴到绸缎上。
是了,这些年,那张肮脏的脸,那臭气哄哄的味道,那个人,余梅竟然忘记他还是有名字的,蒋强。
蒋强!滚雷沿着余梅的胸口直滚到心里,她抬起头,望着李师傅,是吗?死了?余梅微笑着,脸上酥酥的,湿湿的,死了?怎么死的?
他养了个鱼池,偷电用,上两天下雨被雷劈死了,据说,是因为电路接的不太对引起。
被雷劈死了!余梅的胸口忽然安静下来,被雷劈死了!哈哈!余梅仰天大笑,劈得好!好极了!
余梅从凳子上瘫软了下去,地板好凉,她把滚烫的脸颊贴在地板上,浅色的地板洇湿了一片,余梅放声大哭,发出困兽般挣扎窒息的低吼。
李成皓,也就是李师傅,打住在姥姥家就喜欢上了余梅,他赖在姥姥家,任姥姥怎么轰也轰不走,他在姥姥的村子里读小学和余梅同出同进,天天开心得什么似的。
他们又一起去镇上读中学,他虽然不再住在姥姥家了,可却总是在路的交叉口等着余梅,看着余梅骑车过来,他在前面慢悠悠地骑着,余梅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至始至终不说一句话。
等到初三开学,好不容易熬完暑假,开学第一天,他又在路口等着,却没有等来余梅的人影,教室里面也没有,一天、两天、三天,他急得长了一嘴燎泡。
他去姥姥家打听,姥姥却说再也没见到余梅,去余梅的奶奶家问,奶奶只说余梅出去走亲戚了,具体去了哪儿,为什么不上学了,奶奶却含糊其辞,他也没问出个究竟。
姥姥告诉他不要再打听余梅,好好读书才是正事。
他哪里还有心思读书,初三勉勉强强读完,说什么也读不下去了,家里只好送他去学裁缝、学制衣,后来就进了一个厂子做些设计之类的活计。
虽然他读书少,倒是肯钻研,那两年他把找余梅的心渐渐放下,心思用在了设计上,渐渐的有了些名气。
后来听说厂子里来了一名出色的绣工,他去看,只一眼,他就认出了余梅,虽然已经好几年没见。
看起来余梅也认出了他,脸上却是淡淡的。
他不明所以,去追问,余梅只是躲着他,实在躲不过,余梅只是低了头,不说话,任凭他说破天,她也不接一句话。
他给家里说要娶余梅,母亲起初同意,后来母亲去了一趟姥姥家,回来就说什么也不同意了,他追问原因,母亲起初不说,后来只说余梅名声不太好。
简直是放屁,这是谁在胡说八道?他急起来,全然忘了在父母跟前的礼数。
他最终没有拗过家里,很快娶了同村的一个姑娘,婚姻只维持了短短两年。
他离婚的时候听到余梅结婚的消息。
他跑去姥姥家,这些年他也打听出些眉目,蒋强有一次喝多了,炫耀自己,说漏嘴,风言风语就传出来。
他想去报案,可是好几年都过去了,余梅自己不说,蒋强自然更不承认,哪里就能立案呢!
他恨,他恨极了。
他知道蒋强承包了一个鱼塘,远离人家,他经常去偷偷地观察,他自己也不知道观察什么,或者等待什么,或者希望发生点什么。
那一天,远处雷声隐隐的沿着天际滚动,他看见蒋强在一个变电箱下面捣鼓着什么,不时回头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