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信息贩卖背后：数据泄露来源难追踪，衍生代拍、刷关等产业

　　“能不能别帮我值机了，我机票都刷不出来了。”11月4日晚上八点半，艺人李汶翰发布了这条微博，再次揭开艺人信息贩卖的黑幕一角。

　　因个人信息被曝光，导致艺人被私生饭值机、蹲守宿舍酒店、安装、追车、夜间打电话骚扰的情况并不少见。

　　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李汶翰、李现、王一博、鹿晗等多位艺人的身份证号在网上被疯狂贩卖。为躲避平台监管，从业者往往以身份证首字母缩写sfz代指。在其下游，还衍生出刷关、代拍、陪飞等多个产业。

　　一位从业者坦言，“（这些信息）都是从上级买的。”关于难以追溯的源头，有专业人士指出泄露的四种途径，有的是活动现场的内部人员泄露，有的是狗仔尾随跟拍获得，有的是明星无意中泄露出去，还有一些是黑客等利用技术手段挖掘到的。一位接近警方的人士直言，侦破技术难度大系（此项产业泛滥的）关键原因。

　　电商平台、微博均现艺人信息被贩卖相关内容

　　李汶翰的微博发文再次揭开艺人信息被贩卖的黑幕一角。一位饭圈女孩程桐（化名）告诉新京报记者，艺人信息被买卖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有人专门买卖明星的航班信息”。

　　“饭圈女孩，喜欢追星，第一时间了解爱豆（偶像）的行程。”信息卖家王玥玥（化名）在某电商平台上的一则广告中如此介绍自己。她自称是某位艺人的粉丝。

　　据王玥玥介绍，她手中有大量的艺人身份证号。“（如果打印出来）10几张A4纸。”据其透露，艺人身份证信息可以打包卖，售价为500元。来源系她从其他信息贩子处购得，“黄牛都有”。

　　记者获悉，为了躲避平台敏感词的监管，信息贩子会以sfz代指“身份证”。这种以首字母替代敏感词的方式普遍存在。

　　在上述电商平台，记者浏览到多则与此相关的广告信息，均包含“饭圈女孩必备”“明星航班”等信息。

　　值得注意的是，作为追星主战场的微博也并未尽到审核义务。记者通过关键词“明星sfz”，发现大量此类广告。“打包出几百个艺人sfz” ，一位微博用户发布的广告称。

　　此外，记者发现，被贩卖的信息范围波及艺人的网易云id、助理甚至其经纪人。

　　“李现sfz，网易云id；王一博sfz，王一博助理sfz，王一博经纪人sfz”，一位微博用户称。这则广告亦同时被发布在“爱豆航班行程站超话”“明星行程通报超话”等位置。目前这些超话均被微博屏蔽，显示为“暂不开放”。

　　此前，在该超话的帖子中全部为艺人的私人信息。其中一则微博显示，有人可以提供王俊凯小学、初中和高中毕业照，并附有微信号供想购买的网友添加。

　　关于信息的真实性，王玥玥认为，这些数据大部分是真的，“因为我之前利用它（身份证号）查到过航班信息。”记者通过多个信息贩子获悉，目前一套艺人的航班信息在30元至50元之间。

　　主要用于查询航班

　　下游衍生代拍、刷关等多个产业

　　“明星的身份证号主要用于查询航班。”王玥玥向新京报记者表示，“查航班时可以值机。”针对李汶翰取票遇阻，她解释道。

　　不过，在她看来，用艺人身份证号来值机的行为十分“不道德”。据介绍，此类做法大多是私生饭。

　　与李汶翰一样，如何应对私生饭一直困扰着多位艺人。张若昀曾在微博发文称，因为住宅被人蹲守，半夜一点被人敲家门，火速搬家。

　　11月5日，根据王玥玥提供的某位艺人的身份证号，记者成功查询到该位艺人的购票信息，包括始发地和目的地，票号等。不过，信息内并没有到站时间和座位号。“身份证是真的，但是有些航班不一定能查到。”

　　王玥玥说，她并不清楚艺人是如何操作的。有说法表示，第三方航空APP存在上锁这一功能，上锁之后他人便无法进行查看。“有些明星航程是上锁的，即便通过身份证号也搜不到。不过，对于这种情况我们并不退货。”

　　在一位信息贩子处，记者获得了利用身份证号查询航班信息的方法。按照其指导，记者在“中国国航”APP上搜索到了某知名主持人的航班信息。

　　记者调查发现，这已是一条成熟的产业链。在航班信息贩卖下游，存在刷关、代拍等多个密切相关产业。“所谓刷关，就是根据爱豆航班信息，买同机次的票进了机场之后，匆匆见爱豆一面再把票退掉。”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有些人想办站子（应援站），但自己没能力或者没时间去现场拍接机的照片，就会请代拍。”

　　11月5日下午，一位接近航空公司人士对记者表示，这（通过身份证号可查询航班）确实是航空公司的管理漏洞。

　　“航空公司的选座功能有漏洞，但怎么改也值得考虑。”资深航空人士林智杰此前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可以增加一个验证的环节，限制只能本人选座，或者只能给同行的旅客选座，或者要求旅客输入自己航班信息，这些都能够减少信息的泄露，但这些都是以牺牲旅客体验为代价的。所以源头还在于个人信息的保护，后面这些动作都有巨大的成本，都不是首选的方案。”

　　泄露数据来源难追踪

　　案件侦破存技术难关

　　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艺人信息贩卖产业链条存在多个层级，追踪源头十分困难。“说实话，一般这些明星的私人信息都是在上家处购得。”王玥玥称，最上面的那个人是谁，没有人知道。”

　　那么，这些数据究竟来源于何处呢？长期关注隐私保护的北京盈科（上海）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陈晓薇则给出了较为全面的答案。

　　“明星的信息泄露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内部人员泄露。明星在入住酒店、搭乘飞机及参加活动时，航空公司、酒店、活动现场等工作人员很容易接触到明星的个人信息。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就把这些信息收集起来，进行出售。大部分明星的隐私都是在这种情况下泄露的，有的人为了逃避犯罪惩罚，专门开辟下级代理，本人只负责获取信息，并不直接出售。”

　　“第二，有些没有职业道德的狗仔队，专门挖掘调查明星隐私，甚至尾随跟拍。他们通过这种方式获取明星个人隐私后，将其高价出售，购买者再把这些信息提供给明星的粉丝。”

　　“第三，明星个人泄露。明星在参加各种活动及日常生活中，可能无意间说出自己的信息，或者在某些社交网站上发出个人信息。这种方式泄露的信息量较少，主要也是由其粉丝收集，影响不大。”

　　“第四，一些黑客及别有用心的不法分子，利用技术手段，窃取明星的各类账号，并由此挖掘其个人隐私并出售。”

　　有接近警方的人士指出，侦破技术难度大系（此项产业泛滥的）关键原因。“报案人员认知不足，当隐私泄露事件发生到自己身上时，很少有人会去真的选择报警。加持发生于网络空间，证据固定存在一定难度。”

　　上述人士还表示，“再者，涉及数据的追踪和溯源，基层民警能力有限，缺乏技术支撑也是关键所在。在警力不足的情景下，很难分担大量警力和精力关注此类案件。”

　　新京报记者 李大伟 罗亦丹 编辑 王宇 校对 李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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