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国传奇阅读_百度阅读
在祖母房休养了几日,我便开始在二楼达玛的尼扎伊过夜,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忘掉刘琴,恢复我正常的家庭生活。
和刘琴分别一个星期了,这几天,我像着了魔一样,不是耳畔响起“我不能没有你”的声音,就是脑海里重现我俩山野激情的场面,每每至此,我都要兴奋和激动上一阵子。
兴奋和激动之余,我也在琢磨,我俩当时迸发出的那么大的能量从何而来?是因为离别之苦?不是,离别只有悲情,只有泪千行;是人的本能的欲望?也不是,本能只会有动物般的冲动,只会有发泄。其实,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爱!有爱,才会有真正的激情。以前,我不肯承认这一点,把这爱一直埋的很深很深。正所谓,压抑的时间又越久,爆发力就越强,那种排山倒海的气势,令人荡气回肠;那种水一般的柔情,令人刻骨铭心。
也许失去的东西才倍感它的美好,分别以后,那份儿情、那份儿爱,如火焰般烧灼着我,使我在痛苦中快乐,在快乐中痛苦!
理智告诉我,该醒醒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和刘琴的爱,一开始就被自己的理智判了死刑,而我俩的山野激情,无非是为那份儿爱举行的一次隆重葬礼。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我人回到了落加咀,心也要回到落加咀,我的家庭在这里,我的事业在这里,现在,又正值西南少数民族地区民主改革的关键时刻,我还一味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怎么能成?
我郁郁寡欢的神态也影响到了家人的情绪,尤其是达玛,她总想从我嘴里探出我的心事。当她得知泸沽湖学校被毁的消息后,她非但没报以应有的同情和惋惜,反倒表现出一脸的轻松,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不过,我并没有生气,我只是想不透这个理儿,为何我眼里的坏事儿,到她那就变成好事了呢?!
达玛既没表示支持,也没表示反对,她来了个干脆不理会我那个话茬儿。最后,她收住笑容,说起了她想说的话:
“你回来就好了,最近,村儿里特乱,先是外地人来了,他们讲的好多话太新鲜了,我们都搞不大懂;后来,又有人在寨子里鼓动跟那些人对着干。弄得大家伙儿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身处偏远封闭原始落后山寨的达玛们当然不会懂得,一场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社会大变革就要开始了!
今天,我跑了趟区政府。因为我明白,想让洛家咀学校起死回生,被动等待是不行的,必须要主动争取。
在区政府,我首先毫无保留地向领导讲清了自己的来历,接着,讲了在洛家咀办学的成功与失败,最后,方才提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打算。
听完我的汇报,区领导非常高兴,他说,这正是我们想做还没来得及做的工作,区里会帮助你把学校的事情办好的。
当然,最高兴的人是我,多年的追求,多年的夙愿就要实现了,能不让我高兴吗?!
跟上次比起来,整个办学过程要轻松了许多,感谢工作组的同志,也感谢我的女儿丹珠,正是他们的倾力相助,才使洛家咀学校得以顺利恢复。
丹珠现在是一个大姑娘了,她不仅漂亮,而且有文化,对新鲜事物的理解能力和接收能力,有着他人不可比拟的优势,不光我,她的大妈妈和小妈妈都得对她刮目相看。
丹珠说,她现在越来越感到自己读的书识的字太少了,说话间,她拿出一份有关民主改革的宣传材料给我看,上面她不认识的字都做了记号。
我笑着跟她说:“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咱就说洛家咀吧,这样的文件,谁人能读?哪个又敢自己学?”
“阿乌别说了,羞死人啦,上面的字,好多认不得;上面的话,好多不懂。看来,我还得继续当你的学生。”
阿斯已经十三岁了,几年前,我曾提出过带他到泸沽湖学校学习,当时因为年纪小,他自己离不开家,妈妈们也舍不得让他离开,只好作罢。现在,等于把学校搬进了家里,有阿舅当他的老师,有姐姐当她的同学,做他的榜样,可他,对学习一点儿也提不起兴趣,你有耐心,他没耐心;你着急,他不着急。我就纳了闷了:都是一个母亲生的姐弟俩,反差咋就那么大呢?!
达玛和采尔对学习上的事依旧保持着那种一以贯之的冷漠态度,这既让我无奈,又让我感到痛心和惋惜。
最近,一条新闻在洛家咀流传并引起很大的轰动:丹珠被工作组选为入党积极分子到几十里外的乡政府参加培训,她将是全村第一名党员。
对于世世代代受土司统治的摩梭人来说,在他们心目中还是神秘的,高高在上的,而村子里突然间冒出来个,当然会让这里的乡亲们感到意外和惊奇,况且,这个又是大家十分熟悉的达玛家的女儿丹珠!
让我颇感意外的是,家里的气氛却被一种担心和害怕的情绪所笼罩,尤其阿乌和达玛,丹珠入党的事儿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个坏消息。按他们的观点,家里的事儿归女人管,抛头露面与人应酬啥的,是男人的事情。达玛一再问我,丹珠那么小,从没出过远门,她一个女孩子家,干能行吗?
我回答得很干脆:“行,一定行。你们放眼全村看看,像丹珠这样有能力、且又识文断字的,咱洛加咀能挑出第二个吗?”
“这倒也是。”我的夸奖使达玛原来严肃的面容露出了笑模样,“照你这么说,她还沾了念书学习的光了。”
“唉,现在的新鲜事儿实在太多了,我不懂,我听你的,你说,咱家丹珠这事儿应该让她去?”
“讲求男女平等,男人能做到的,女人也做得到。阿斯现在还小,如果好好读书,以后说不定能干比他姐姐更大的事情呢!”
时间过得真快,我回洛加咀整一年的了,这一年,村儿里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洛加咀小学关门停课十年之后重新开学;另外一件,就是土地改革。
原先我估计,新中国成立后这里马上会进行土地改革,内地早在六、七年就完成了土改,现在,已经热火朝天地搞上了合作社!不过,晚有它晚的道理,毕竟,这个地方太封闭、太落后了;这个民族太特殊、太神奇了。
刚走进女儿国时,这里刀耕火种、结绳记事生产方式以及朝离暮合的奇特婚俗曾让我惊诧不已,然而,几乎一夜之间这里就从远古时代跨入社会主义阶段!
我发现,摩梭人对正在这里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民主改革并没表现出应有的热情,尽管那些民改政策涉及了政治经济、文化习俗方方面面,且与他们的自身利益息息相关,可他们就像局外人似的,他们不愿意改变原先固有的生活轨迹,贫穷、落后他们不害怕,他们害怕自己习惯了的那份儿安逸和平静被打破。
去年从乡政府培训回来,她就入了党,今年春天,她又被任命为洛加咀村第一任支部书记。由于她思想进步工作突出,多次受到上级领导机关的表扬。村里的乡亲更是对她佩服的不得了,人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都是女孩子,为什么唯独丹珠啥都懂,啥都能干?
说实在的,来女儿国二十余年,我最引以为自豪的事情,就是在有了女儿丹珠的同时,又教她学习文化知识,使她成了走出大山,思想先进、眼界开阔的新摩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