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豫有约里的演员(你怕什么去做就好了嘛死了就死了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
时间是个贼,但它只能盗走很多人青春的皮囊,却永远偷不走一个人面对生活时热烈跳动的心脏。至少吴彦姝让我们看到:美人迟暮并不悲凉,内心丰盈的人从不畏惧衰老,老去并不可怕,老去也可以很优雅。
今年七月,鲁豫和节目组前往云南大理,拜访正在那里拍戏的吴彦姝。她已经在大理待了快四个月,采访当天,她的戏份刚刚杀青。过去几年,拍戏占据了吴彦姝大部分时间,其作品之高产甚至让一些年轻演员望尘莫及,而一个个深入人心的大银幕形象,也让她被网友亲切地称为“国民奶奶”。
吴彦姝第一次被大众熟知是在2016年,那一年她78岁。当时,她出演薛晓路执导的电影《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在片中饰演一个极具少女感的老奶奶,和秦沛饰演的角色是夫妻,戏里这对老夫妻厮守一生的感情打动了许多人,吴彦姝也凭借这一角色提名电影节最佳女配。
2017年,吴彦姝凭借电影《搬迁》获得金鸡奖最佳女配角,站在领奖台上她说:“我今年79岁了,第一次得到一个国家级的大奖。”21岁踏入演艺圈,此后数十年活跃于话剧舞台,退休后正式闯荡影视行业,年过古稀后凭演技走红出圈,吴彦姝给了同行们一个样板——好演员,不怕晚。
新人演员
1959年,21岁的吴彦姝出演个人首部电影《流水欢歌》。此后,她一直在山西话剧院工作,多次受邀在人民大会堂主演话剧《刘胡兰》,2003年从山西话剧院退休。
2010年,72岁的吴彦姝随女儿来到北京生活,开始正式闯荡影视行业,成为一名“新人演员”。刚开始她没有经纪人,工作都是自己对接。有次一个剧组找到她,想请她演一个教师,台词将近两页纸。她作为特约演员跟着群演一起坐车、转车,来到剧组。休息室里面全是人,副导演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搬了一把小板凳给她坐。
那时候周围的人并不知道吴彦姝是谁,“群头”是个年轻女孩,有事儿没事儿便使唤一下吴彦姝,吴彦姝也不拒绝,女孩让她做什么,她便照做。
后来她上台表演那场戏,开始一大段一大段地讲台词,女孩当时饰演她的学生,一直在底下听。吴彦姝发现,女孩听着听着,看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她越来越敬佩我,她没想到她使唤的人不是一个新演员,不是一个跑群演的老太太。下来以后她一个劲儿地跟我握手,‘哎呀,老师,老师!’就那样儿,很朴实的一个小姑娘,我觉得特别可爱。”
鲁豫说:“人们永远知道什么是好的,会尊重好的,尊重专业的,哪怕再势利再世俗的地方,人们看到好的也会肃然起敬,专业可以说服一切。”吴彦姝深以为然,她相信一个演员只要专业过硬,便会被人记住。
当初找她演戏的那个副导演,后来只要有长段台词的角色,仍然会第一时间想到吴彦姝,这个副导演还将吴彦姝推荐给薛晓路,有了之后令她一举成名的《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
吴彦姝是话剧演员出身,记台词对她而言不是难事。以前背台词很快,再长的台词基本看两遍就能记住。后来年纪大了,念的次数稍微多一点。她看剧本时会放一个计数器在旁边,碰到大段台词就一遍一遍地念,每次基本念30到50遍,不断体会角色说话的方式和语气,设计人物状态。
她心里有一杆尺,上面有她最看重的两样标准——做人的态度和对角色的用心程度。“人做不好,你也演不好戏,所以我希望不管对人对事,我都要对得起人家。我做到了,别人什么样的评价我都不在乎。”
她完全以一个新人的姿态进入到影视行业,直到今天,即便戏越来越多,她也不认为自己已经“成名”。对吴彦姝而言,那些找来的戏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又有了一个工作机会,“我特别珍惜现在的工作机会,所以我不管戏份多少,不管多大角色,只要(角色)有个性就会接,只要给我这个机会,我就有创作的热情,只要是演戏,我就特别热爱。”
在吴彦姝看来,工作会让人觉得自己是有用的。“人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尤其是女性,就算是你的先生对你很好,你也要独立,这样你才会有一种自己的信念,自己的精神气。”
优雅地老去
当听到一些声音说“这么大年纪还出来演戏,家里(孩子)是有多不孝”时,吴彦姝懒得解释。“其实我心想,你到84岁就知道了,你要坐在家里,真的是很枯燥,很没有意思,你必须出来工作,哪怕去老年大学学画画,你也得有点儿干的事才行。”
对于吴彦姝而言,年龄只是一个数字,从不会给她带来任何限制,她也不会因为自己已经“高龄”便认为有些事情做不得——84岁,照样在片场做一字马、平板支撑、小燕飞。
平日里不工作时,她还喜欢插花和打篮球。“我没想过我是多大(年纪),我觉得我什么都能做,马上回去我就学开车,我想自己开车到处逛逛。”
她觉得老年人也要学会独立,不要一点小事就去麻烦儿女。有一次吴彦姝发高烧40度,没有告诉孩子,自己叫车去了医院。
她建议老年人也要与时俱进,学习一些现代工具,机票可以自己买,酒店可以自己订,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老年人也要有自己的自由。”
从年轻到年老,吴彦姝没有过什么容貌焦虑,皱纹就让它自然地来吧——“反而薛晓路就是看上我的皱纹,她觉得一些演员画上皱纹不真实,说你这个皱纹太自然了,就选择了我。”
她说人一定要学会爱自己,年老之后也要多打扮,不用浓妆艳抹,但起码穿着得体,走在路上是干干净净、有精气神的。
时间是个贼,但它只能盗走很多人青春的皮囊,却永远偷不走一个人面对生活时热烈跳动的心脏。至少吴彦姝让人看到:美人迟暮并不悲凉,内心丰盈的人从不畏惧衰老,老去并不可怕,老去也可以很优雅。
生命的质量
吴彦姝觉得自己很幸运。她于1938年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大学生,父亲曾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学国际金融,回国后在中山大学教书,后来又被调到山西医学院工作。吴彦姝自小跟着父母到处跑,家从广东迁到云南又迁到山西。
她的父亲思想开放,跟妻子说用不着多生,女孩子就女孩子,儿多母苦。所以吴彦姝是那个年代里少有的独生女。小时候,父亲经常带她去看戏:梅兰芳、张君秋、尚小云、程砚秋、周信芳……不知不觉中,吴彦姝也慢慢地被艺术吸引。
后来父亲又带她看话剧,吴彦姝从未见过这样的舞台形式,深陷其中,有次山西话剧团招生,她果断报了名,从此踏上表演之路。起初母亲还有点儿反对,总觉得演员是一个不太入流的行当,但吴父劝说:“不要紧,行行出状元,你让她去,她喜欢做什么就让她做,她不喜欢的你逼着她做,她也会做不好。”
吴彦姝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对待儿孙的态度也和自己的父母一样——孩子们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那是他们的事,她不会管,知道管了也没用,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选择,即便是“吃亏”,也得自己吃过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她不想用自己的人生经验去教他们“避坑”,“每个人自己去体验,犯错误也得自己犯了以后才知道什么是正确选择。”
因为父亲在医学院工作的关系,吴彦姝从小见惯了生老病死,对生死看得很开。父母和丈夫离世时,她没有觉得“天塌下来”——“人必然是要死的,所以我对他们的故去事先有这个思想准备。”吴彦姝的丈夫当时患有肺气肿,生命垂危之际医院建议用电击,她和女儿一起制止了,不想让丈夫再受罪。
“我看得很开的,会认清形势,他病的时间很长,我知道他活不长,而且他很痛苦,我不希望他再痛苦。我的母亲是94岁去世,很安详地走了,我觉得是她修来的,她每次都说‘希望我能够无疾而终’,最后也真的是‘无疾而终’。我对这些(生死)都很坦然,这是必然的,你撕心裂肺地哭,他们也回不来,为什么要那样呢?赶快把他们的后事处理好,然后投入自己的工作就对了。”
在吴彦姝看来,生命重要的不是长度,而是质量。“没有质量的生命没有意义。”因为面对生死足够坦然,所以对于未来她也无所畏惧——“你怕什么?去做就好了嘛,死了就死了,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我今天过得很愉快就好,为什么要去想明天?”
但她每次进组前都会体检,以确保自己在剧组里是健康状态,不希望万一身体出状况,给剧组造成麻烦。对吴彦姝来说,现阶段“生命的质量”就是用心创造更多角色给观众——“现在已经有喜欢我的观众了,我要为这些观众来创造好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