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后背”都在演戏, 游本昌演的爷叔, 是他人模仿不来的
《繁花》虽已落幕,剧中人不同的选择和结局,却宛若夜空中划过的一颗颗流星,给观众留下了无数遐想和谈资。
其中,爷叔是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
“爷叔”一词,是上海人对长辈男性的一种尊称。但在这部剧中,这个称谓的含义显然要更深。
在他帮扶下,阿宝摇身一变成为上海滩呼风唤雨的人物;最后,也是因为他撂挑子不干了,宝总瞬间被打回原型,成为当初的阿宝。
观众在为宝总扼腕的同时,也知道,这个失败并非爷叔的失败,从头至尾,爷叔都运筹帷幄,尽在掌握,只不过宝总非决胜千里的那个人。
那爷叔给的“财富”,宝总为何没有接住呢?
一、阿宝的三道考题
阿宝(胡歌)提着礼物去找爷叔,想跟他学做生意。此时,爷叔正坐在比人还高的书堆前专心致志读《人民日报》,文章标题是:车到“关”前必有路吗?
对于阿宝的拜访,爷叔没放在心上。觉得他既没钱又没背景,想做生意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
直到阿宝说自己哥哥在香港,有关系可以做贸易,爷叔才稍稍表现出了点兴趣,但也没立刻同意帮忙,而是先给了他点考验。
首先是让阿宝去借6000块钱,为期一天,如果第二天中午钱没到,他俩的生意就掰,阿宝为此租总统套房的钱也就亏了。
等借到钱,爷叔又让他去买股票。结果短时间内,钱就亏了一半。
但这还没完。
爷叔让忐忑不安的阿宝继续筹1万买股票,并嘱咐他两星期之后带上麻袋,在海关大楼碰头。
相约见面那天,阿宝抱着一大袋钱在海关大楼等到晚上12点,暗中观察的爷叔才悄然现身。告诉他,可以合作。
这三次考验。
第一次,是试探阿宝的人品,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筹集到数目不小的巨款,说明人品没问题。
第二次,是试探他的胆识,一个星期亏掉借来的一大笔钱,普通人的反应不是崩溃就是止损。但阿宝却选择一边肉疼,一边咬牙坚持再战,说明其心理素质适合做生意。
第三次,是考验他的信用。中国有句古话“共患难易,同富贵难”,血缘至亲的亲朋好友尚能因为点蝇头小利反目成仇,何况两个没什么交情的陌生人?但一夜暴富的阿宝却信守承诺,抱着钱在约定地点等了一个晚上。
人品好,有魄力,诚实守信,慧眼如炬的爷叔终于等到了他的接班人。
像爷叔这样的人,他是要择一明主而辅佐,要让辅佐的人步入人生顶峰,这需要爷叔倾付后半生心血,焉能不查。
他曾一度以为阿宝就是他可以一路相伴直至君临天下的那个人,可惜不是。
二、“黄河路保卫战”中,深不可测的资源调配能力
爷叔面目慈祥,轻声细语,像个独守书房的老知识分子。
可关键时刻,他资源调配能力,简直到了呼风唤雨的程度,往往令人目瞪口呆。
“黄河路保卫战”那一段,是爷叔人脉资源的一次全面展现。
李李(辛芷蕾)的至真园在黄河路上开张,引发了以卢美琳(范湉湉)为首的一群老板娘的嫉妒。
一场恶战由此拉开序幕。
李李店里的厨师团队在对家挑拨下突如其来闹罢工,措手不及的李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到了跟她并不熟络的宝总。
盛名在外的宝总只能求助:万能的爷叔。
爷叔气定神闲,很快联系上了自己发小——正在上海考察的香港贸易商会会长,请来了香港厨师救急。
一场风波化险为夷,但这还没完。
恼羞成怒的卢美琳随后又找来自己的相好杜红根帮她扎场子。
关键时候,爷叔塞给李李的一张30万欠条,让蛮横嚣张的杜红根彻底闭了嘴。
就这样,一场足以毁掉至真园的重大危机,被幕后的爷叔不动声色就搞定了。
影片没有交代爷叔是如何取得这张借据的,只是展示了李李的震惊和佩服,同样错愕的还有我们这些场外观众。
这样的资源调配能力,是每一个想要成功的人梦寐以求的。
爷叔人脉上下通吃,左右逢源,纵横黑白。这正是由于他平素交游极广,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但往来无白丁。
此外,他珍惜资源,注意积累资源,就连害了汪小姐的梅萍,爷叔也客客气气,和颜悦色,只为随时了解27号的风声。直到梅萍离开27号,拎着礼物来看爷叔时,爷叔才不冷不热·,惋惜地吁叹道:你还是没有坚持到最后。
三、寸土不让,步步紧逼,让竞争对手没有活路
对宝总尽心尽力的汪小姐,一旦成为对手,爷叔也毫不手软。
初出茅庐的汪小姐,一门心思等沃尔玛的20万订单,给自己新公司开张。
为了抢单,爷叔收买了汪小姐的前同事梅萍做内应,又在汪小姐拿到单子之后,放下面子亲自去找金科长争取。
到后面,运筹帷幄的他甚至一边派人跟踪去深圳找厂商的汪小姐,一边抽空跟吃里扒外的阿宝斗智。
这段精彩纷呈的沃尔玛争夺战,虽然结果不尽人意,却充分展现了爷叔冷酷无情的另一面。商场如战场,只要对公司、对阿宝有利,必要时候,看似人畜无害的爷叔也是不择手段的。
要不是阿宝最后时刻吃里扒外,让范总带汪小姐找到指定的供应商,使爷叔最后一刻功亏一篑,爷叔就会在这次商战中获得全胜。
爷叔在这场阻击战中充分表现了一个老牌资本家的冷血,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四、手把手教汪小姐写检查,真正目的却令人齿冷
汪小姐因为“耳环事件”被要求写检讨,心高气傲加上不服气,让小汪的检讨书迟迟写不出来。
对此,旁观的爷叔显得比小汪本人还着急,又是语重心长讲道理,又是手把手教她书写格式,又是帮忙组织语言,口传心授的样子,像极了耐心辅导孙女写作业的慈祥爷爷。
爷叔对汪小姐如此上心,除了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他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笼络对方,让他们在27号的工作进展更顺利。
汪小姐离职之后,就轮到了梅萍。
爷叔和宝总都不喜欢梅萍。区别在于,宝总选择了远离,爷叔选择了利用。
对于德高望重的爷叔真假参半的示好,一直没啥存在感的梅萍自然非常受用。于是,金科长、汪小姐乃至整个27号的动向,又回到了爷叔掌握之中。
然而,到后续梅萍自立门户再去拜访时,爷叔对她的态度就瞬间判若两人。
原因很简单,无论是笼络汪小姐,还是跟梅萍搞好关系,爷叔的目的都是为了他们在27号的工作更好展开。至于对方是谁,对爷叔来说并不重要,他看中的只是她们背后的平台,这是爷叔世故现实的另一面。
可惜小汪、小梅当时都没看明白这一点。
五、阿宝是客户,他是经理,要做好服务
爷叔一生的情义,前半辈子给了两位嬢嬢,后面给了阿宝。
比如跟两位嬢嬢离婚之后仍然住在同一层,目的是方便照顾。当年为了两位嬢嬢回娘家,不惜踩到法律红线,结果被侄女举报进了监狱。
提到家人,开口闭口都是两位嬢嬢,阿宝说要去香港,他第一反应是“我不去香港,两位嬢嬢不放心的”。
爷叔离开时看阿宝的眼神那么痛心疾首,并非是他真的铁石心肠,而是因为他在情义方面吃过大亏。
他当初选择阿宝,是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才答应辅佐他成就一番事业,他自己踩过的坑,当然不愿让阿宝重蹈覆辙。
作为全剧最重要的配角,爷叔的形象能够如此深入人心,跟游本昌老师驾轻就熟的演技也有很大关系。
六、连“后背”都在演戏,游本昌的爷叔,是他人模仿不来的
爷叔第一次出场是背影。
手一挥,加上一声中气十足的“伊死不掉的”,乱成一团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进手术室这段是俯拍,背着双手,不紧不慢走到阿宝面前,先低头观察了下伤势,再用手轻按衣襟,缓缓坐下。
还没露脸,一个上海老绅士的形象已经跃然于观众眼前。
爷叔跟阿宝第一次见面,最先出现的也是背影。
满头白头,身形佝偻,就着窗外的阳光在认真看报。
这两次背影的区别在于,故事是倒叙,爷叔第一次出场时,阿宝已经是意气风发的宝总,作为宝总背后的主心骨,爷叔的一言一行,包括精气神都必须挺拔饱满。
第二次出场,时间线是爷叔刚刚出狱。长期营养不良加上以夜继日地学习各种政策以及法律法规,使他整个人的状态难免显得憔悴。
这些无伤大雅的细节,观众其实大多不会在意,但游本昌老师却把角色不同时期的状态,精准演绎了出来。
然后是全剧名场面,阿宝换上西装那一刻。
爷叔转头看见阿宝,电光火石之间,表情已从欣喜、震惊、感慨,切换到嘴唇颤抖、泪水盈盈。
情绪层层递进,一气呵成,让人既能看出角色澎湃激荡的内心,又不会觉得是在煽情。
还有接待梅萍那次。
接替汪小姐后,梅萍主动上门找爷叔。表面说拜访,实际是来显摆权利。
爷叔满脸和蔼,先是恭维一番,接着话锋一转,说他们手里最近有个大单忙不过来,所以才没去找梅萍。
梅萍一听就慌了,赶紧表示自己能帮忙。爷叔一脸爱莫能助,说单子太大,宝总怕其他人资历不够,所以跟金科长直接对接了。
看梅萍一脸失望,又立马一本正经给了颗糖,说这次是特例,下回还是要找她的。
让人不能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不仅玩得一手炉火纯青的欲擒故纵,还跟他“凡事都要留一手”的人生座右铭不谋而合。
对演员来说,要在短短的一场戏中实现数次无缝变脸的切换,可能不难。但要跟角色完全融为一体,让人完全看不出表演痕迹,真的不容易。
七:我尽心尽力为你盘算黄浦江,你心里却装着是苏州河!
爷叔离开那一段。
阿宝问爷叔为啥这么晚还没回去,爷叔没吭声,只是缓缓转过头望着他,难过、失望、责备,五味杂陈的情绪,让他的眼眶不知不觉充满了泪水。
阿宝想解释,爷叔难得一见地打断了他:我尽心尽力为你盘算黄浦江的事情,你心里装的全是苏州河的勾当!
这是爷叔第一次对阿宝真正发脾气,也是他在剧中为数不多的情感外露。
这一段,由于游本昌老师的演绎过于精准逼真,差点让宝总在观众心中人设崩塌。
王家卫导演的眼光确定够毒。爷叔这个角色但凡换个别的演员来演,他们或许能演出角色的精明老练、圆滑世故,但爷叔身上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润、清澈、与儒雅,却是怎么都模仿不来的。
游本昌老师在《繁花》中的诠释的爷叔,让不少网友想起一件旧事。
曾经有人提到李雪健老师的演技,说放眼国内影视圈,还找不出一个演员能跟李雪健老师比演技。直到追了爷叔,大家才恍然大悟,目前能跟李雪健拼演技的,也就这老爷子了。
虽说网友讨论难免会带有主观和个人色彩,但这种现象起码能说明,游本昌老师的演技对角色是有加成的。是他如臻化境般的演绎,才让爷叔从一个抽象的角色,变成了一个具象的、经历过世事浮沉的上海老人。
导演会拍,剧本过硬,角色鲜活,演员有实力,这么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体的好剧,怎么能不让观众意犹未尽,大喊上头?
(电影烂番茄编辑部:不以物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