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三场活色生香的偷窥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诺奖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描绘过这样一副偷窥的场景和故事。
一天晚上,突然,他在餐厅尽头的大镜子中看到了费尔明娜·达萨。她和丈夫坐在一张餐桌边,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在镜中欣赏她那迷人的风姿。
她举止自如,优雅地与众人交谈,笑声就像烟火一样,在晶莹的大吊灯下,她的美更加光彩夺目:爱丽丝再次走入了镜中。
弗洛伦蒂诺·阿里萨屏息凝神,尽情地观察她,看她吃东西,看她抿了一小口酒,看她同第四代堂桑丘打趣。他坐在自己孤独的桌子前,和她共度她人生的片刻。
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一直缠着那家餐厅的主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他把那面镜子卖给自己。
因为镜子里的那片天地,他爱恋的形象曾在那里占据了两个小时之久。
长相思,摧心肝,咫尺天涯,美人如花隔云端。
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镜余香。
既便和诺奖作家相比,400年前的兰陵笑笑生也独领风骚。
他毫端蕴秀临窗写就一幕幕偷窥和窃听,如走马灯一样的风月无边,轻如羽毛一般撩拨人的感官世界。
一、西门庆与潘金莲
这场故事发生在一片漫漫的白色中间。
这一天是武大百日,请了报恩寺的六个僧人烧灵。
和尚一直都是禁欲系的代言人,是要上求佛道,下化众生的。
但见了潘金莲:一个个都迷了佛性禅心,关不住心猿意马,七颠八倒,酥成一块。
烧香行者,推到花瓶;秉烛头陀,误拿香盒。宣盟表白,大宋国错称做大唐国;忏罪阇黎,武大郎几念武大娘。长老心忙,打鼓借拿徒弟手;沙弥情荡,罄槌敲破老僧头。
“你们都说潘金莲是祸水,她明明是祥瑞,只有她知道男人要什么。”
到中午,有一个和尚在窗下水盆里洗手,谁知佛堂与潘金莲卧房仅一墙之隔,听到潘金莲柔声颤气,便假装洗手,立住脚听。
听到潘金莲娇喘求饶,西门庆却说,还要在潘金莲的身上烧一下。被和尚听了个不亦乐乎。
在庄严的佛堂,六个僧人开口动手便错的样子,出于礼貌,一般我都不会笑,除非实在忍不住。
一个断欲去爱的出家沙门去听墙角,兰陵笑笑生的讽刺就一个字——绝!
二、庞春梅与陈敬济
庞春梅是《金瓶梅》的三个女主角之一,她是潘金莲的丫环,还是个人间清醒,她说:人生在世,且风流一日是一日。
在西门庆死后,西门庆的遗孀教她净身出去,不许带一件衣服。
潘金莲听说领卖春梅,不觉满眼落泪,春梅却一点眼泪也没有。她头也不回,扬长决裂出大门。
谁知周守备见了春梅,满心欢喜,出五十两银子买了,让他拿大小库房钥匙。
春梅偶遇了同是天涯沦落人,被打出西门大院的西门庆的女婿陈敬济,她对陈敬济情种心苗。
周守备被皇帝提升,去山东阻挡金兵。
陈敬济的媳妇往娘家回门去了,春梅来找他玩,两人是绸缪缱绻。
却被摇铃巡风的家人张胜听见有女人的笑语之声,就把铃声按住,慢慢走到窗下窃听。
陈敬济正在给春梅告张胜的状,说张胜那小子欺负他、在下人面前说他坏话。
张胜使小舅子打砸他的酒店,还在外面包养着孙雪娥,这事只有春梅一个人不知道。还说张胜欺负他,就是欺负春梅。
春梅说,等周守备回来,必须结果了张胜。
张胜听得明明白白,心中暗自思忖:教他算计我,不如我先算计他。
便取了一把解腕钢刀,还在石头上磨了两下。
春梅听到孩子有事,看孩子去了。
张胜往陈敬济身上就是一刀,扎到软肋,陈敬济挣扎,张胜又补一刀,戳在他胸膛上,他动弹不得。张胜一把抓着头发,把头割下。
一场轻解罗裳的偷欢,却因人性的幽微,血染空房。
三、普静禅师度苦厄
在那个战争的时代,黎庶有涂炭之哭,百姓有倒悬之苦。
是谁在记录“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是谁在长叹“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人人慌乱,个个惊骇。携男抱女,家家户户关门。十室九空,不显乡村城郭。
这一次,不再心荡目摇,谁来怜我世人?
投宿在寺庙的丫环小玉夜起,金风凄凄,斜月朦朦,人烟寂静,万籁无声。
从方丈室门缝中露出一缕微光,小玉见普静禅师跏趺在禅堂床上,木鱼笃笃,他发慈悲心,口诵经咒,送魂灵往生。
有几十个焦头烂额、蓬头垢面的,也有断手折臂,刳腹剜心的,还有无头跛足的,吊颈枷锁的,都列在禅师两旁,拜谢而去。
不一会儿,溺血而死的西门庆,提着头、浑身是血的陈敬济,一箭中喉,奋身报国的周守备。
以及也提着头,浑身是血的潘金莲,西门庆的第六房妾室害雪山崩的李瓶儿,投环的西门庆的第四房妾室孙雪娥、西门庆的外室宋蕙莲、西门庆的女儿西门大姐等都一一拜谢而去。
吓得小玉战栗不已。好家伙!原来和尚是在和鬼说话。
看完,大师,我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