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宠妻狂魔,每天在湖州撒狗粮,可我怀孕后变了天。(2)
那时候,他还是卖衣服,但从街边摊位,搬到店面里。
每天打烊回家,家务也是能包尽包。
我妈除了照顾我,就是打打牌,逛逛街。
也许是从小穷怕了吧。
我爸非常抠门,哪怕他的生意很好,挣得越来越多。自己在店里吃饭,能饱就行。谁也别想占他一点便宜。
但他对我妈特别舍得。
记得第一次出黑屏摩托罗拉,5000多,我妈只是赞叹了一句好漂亮。
我爸马上就去给我妈买了一部。
可晚上,我妈坐那种一块钱的黄色小面包车,竟然丢了。
我爸知道了,非但没有生气,还安慰我妈不要着急。
第二天,他马上又去买了一部新的给我妈。
在我妈身上,我爸只有喜不喜欢,从没有舍不舍得。
说实话,连我都觉得,我爸把我妈惯坏了。
我妈18岁就跟着他,凡事都是我爸一手包办。于是她心理就停在了18岁。
年轻时丢三落四,年纪大了也没改。
锅里烧着东西,她人就出门了。在邻居家打牌,突然就想起家里的门没关。有一次,门的确是关了,可是钥匙没有带……
我小时候就听我爸唠叨我妈,长大了,我爸依然在唠叨她。
煤气关了没有啊?钥匙带了没有啊? 切的水果,吃了没有啊?
以前同学看我爸爸高高大大,骑着摩托接送我上下学,就问我爸爸是不是很凶!黑帮老大似的。
我真的想笑。
谁能想到在家里,我和我妈都快被这位“黑帮老大”烦死了。
因为,我爸爱我们爱得太细致。
比如,我白天要是戴了隐形眼镜,晚上睡前,他必定会敲我房门说,桐桐,你眼镜摘了没有哇,别忘了。
有一次,我不耐烦地说,我记得呀,我又不是我妈。
我爸当即黑面,说,你怎么能和你妈比呢,她有我管一辈子,你行吗?
好气人呀。
人家才上中学,就这么被当面撒狗粮。
说实话,父母太过恩爱,小孩子常常会心理不平衡。
因为小孩子肯定都希望自己是家里最宝贝的那一个。
可在我们家,这个“最”字,一定是属于我妈。
我做错事,我爸会训我。可他舍不得说我妈一句狠话。
2000年那会儿,我妈看别人炒股赚钱了,也想试一试。
我爸马上让她拿50万去炒,结果赔得我妈都哭了,就剩个十几万回来。
我爸一点没有责怪的意思,还怕我妈伤心,拿剩下的钱给我妈买了辆车。
当然,生活里难免磕磕绊绊,偶尔他们也会吵个小架。
我爸总会自觉地躲出去,上街溜一圈,买两个鸡腿,一把鲜花回来笑呵呵地哄我妈。
就这样,我一天天的长大,我爸一天天的老去。
曾经的大帅哥,胖了,添了皱纹,长了白发。
而我妈一直活得像个小姑娘,说话柔柔的,娇娇的。不认识我们的人,都以为她是我姐,不是我妈。
多少夫妻,人到中年,感情淡漠。
可我妈始终活在我爸盛大的爱意里,被关爱着,被宝贝着。
我爸年过半百,每天晚上,仍要抱着我妈才能入睡。
有些爱,真的不会在时间里消散,只会被岁月镌刻成永恒。
我的成长,一路平顺。
大学毕业后,回了老家。
我们家有种甜甜的粘性,无法分别太久。
因为有机会跑日韩,我做了代购。
我随我爸,有生意头脑,几年下来,收入不菲。
2015年,我认识了杜凡。他是本地人。16年,我嫁给了他。
出嫁的那天,我爸拉着我的手,惨兮兮地说,唉,以后家里就剩下我和你妈了。
其实呢,我的婚房就在隔壁小区,相距十几分钟,步行。
婚后,我和杜凡一个星期,至少有三四天回去吃饭。
2016年,我怀孕了。
全家期待宝宝出生的日子里,我们家的天却塌了。
是从我爸便血开始的。
之前,我妈有过便血的情况,是痔疮。所以我爸没当回事,也当痔疮处理了。
我爸这点特别不好,身体上有什么小毛病,能忍则忍,也不和我们说。
而这种隐蔽的症状,他不说,我们根本无从知道。
后来,他便血越来越夸张了,肚子也实在难受,才去医院做了肠镜。
结果不是什么痔疮,而是结肠癌。
查出来,就是晚晚期。
医生说,做好准备吧,也就半年了。
我大着肚子,当场哭到崩溃。
接受不了,一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被判了死刑。
我一直觉得,我比我妈坚强。可大事来临,她比我冷静得多。我怀着孩子,她让我不要动,自己带着我爸,去了杭州半山做手术。
从此开启了我们家的抗癌之路。
尽管医生说只有半年,但我爸,把自己活成了奇迹。
家里的店不得不关了,我妈要全力照顾我爸。
我拼命赚钱,补贴家里。每个月都会给我妈塞钱,每个节日都发红包,过年一人一万。
我的女儿渐渐长大。
可爱,懂事,是我爸这辈子第三个珍爱的女孩。
不论经受着多么大的痛苦,见到外孙女,我爸都会宠溺地笑,眼里满满的希望。
整整七年。
读起来轻巧短暂的两个字,其实无比艰辛,无比漫长。
我爸经历了38次化疗, 25次放疗,难以想象的非人折磨。
他的身体素质太强了,硬是咬牙挺了过来。
然而,那毕竟是癌啊。
2021年,我爸爸不能再化疗了。身上多处扩散,扩散到膀胱形成了膀胱癌。
医生说,有一种新型靶向药,价格很贵,10天1万8。而且3个月,就会耐药。
我爸听了,嫌贵,怎么也不肯吃了。
他说,这就是拖。早走三个月,晚走三个月,没有意义了。
我妈气得摔门走了,到走廊上一个人哭。
我爸对我说,你好好劝劝你妈。到了接受现实的时候了。
我问我爸,你觉得我妈跟你在一起是为了钱吗?你宠她一辈子了,就不能再宠她一次。我妈不能没你,我也不能没有你。别说三个月,为了我妈,多一天你都要坚持啊。
我爸不说话了。
终于答应去吃昂贵的靶向药。
那药也许有效,但副作用太大了,比化疗还夸张。
爸爸每天都在呕吐,实在太辛苦了。
我们只能停了。
我妈不甘心,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爸等死。
已经是8月了,她决定带着我爸去北京私立医院找机会。
我和杜凡送他们去的。
疫情之下,只能留下一个人陪护,只能是我妈。
陪他们安顿好,我妈送我出来。
我们拉着手,眼泪不停的流。我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她带着泪对我笑了笑说,我可以的。你爸还要靠我呢。
后来就是十月了。
国庆的早晨,我妈打来电话。让我快点订飞机票,接我爸回家。他肌酐已经655。
一般人到680 ,基本就没了。医院怕出问题,让接回去。
我慌了,飞快订票,当天把我爸从北京接回杭州。碍于核酸,直到晚上才入院。
当时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了。医生连夜开刀。
做了穿刺,放了两个双肾造瘘。从此我爸爸身上就多了两个管子。
医生说,太凶险了,再晚一天就不行了。
我和我妈长出一口气,庆幸爸爸又闯过了一关。
可是这一次,爸爸真的有点厌世了。
那时候,爸爸拖着病体,辗转两家医院治疗。
前前后后,连动三场手术。
十二月,开始尿血,肠梗阻,肚子胀得好大。
医生说再晚几天,人就炸了,肠子只有薄薄的一层,之后连大便都要通过造口袋排出了。
那时候,杭州疫情严重。
我们都没办法上去陪床。医院规定,请护工,家属就都要出来。
我妈坚持亲力亲为,不请人,也不许我换她。
那一个月,她一天只能睡三个小时。
我从来都没想过,娇生惯养只会哭的妈妈能变得这么厉害。
她心里唯一的信念,就是让我爸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