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陈凯歌父亲(如今的他恐惧于被自己所在的时代抛弃)

娱乐新闻 2024-01-26111网络

这些年,陈凯歌没有处理好电影与自己的关系,电影与他相互折磨。

这一切都源于他的童年。

幸运与不幸交织在陈凯歌的童年时代,那把将自己家中的书烧为灰烬的大火,让他变得扭曲。

在很长一段时间,陈凯歌本人承受了比电影本身更严苛的审视,人们下意识地期待他拍出上乘的电影,只因为他是陈凯歌。

这一切都因为1993年,那部由张国荣主演叫作《霸王别姬》的电影。

那年,他41岁。

彼时的陈凯歌不会预料到,自己的后半生始终无法与《霸王别姬》告别。

他意气风发,在不惑之年,仿佛就已经提前为自己写好了墓志铭,神坛上的陈凯歌将人民群众对自己的期待,自然转移为他对自己的期待。

陈凯歌受到童年与父亲陈怀皑的影响,一直都害怕不被人群接纳。

可他之后,拍了许多人们看不懂的电影,被群嘲的陈凯歌走下神坛,人们对这位导演期待、失望、重新期待、再次失望,乐此不疲地循环着。

之后,陈凯歌的每部电影,都要被放在《霸王别姬》的高度坐标系中接受人民的检阅。

陈凯歌快70岁了,却还是时常撸起袖子、梗着脖子与人理论。

面对群嘲,被钉在《霸王别姬》墙上的他已习以为常,也仍然无法消解内心深处与童年有关的拧巴。

陈凯歌的作品中从未消失的,便是讲述少年与所在时代的紧张关系,还有痴情。

哪怕是在《妖猫传》这样的奇幻片,里面最令人动容的角色仍是一个叫白龙的少年,他以某种少年才有的纯粹守在杨贵妃身旁,迟迟不肯离去。

影片中,白龙说:“我已经不是那个身体很久了。”

陈凯歌却无法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也已经不是少年凯歌很久了。

陈凯歌后来人生的很多个时刻,都在被童年所牵绊。

1970年,当陈凯歌从云南农村回到北京探亲,走到坐落在田野间的“五.七干部学校”时,已经不复认得这个衣服破旧、牙齿脱尽,整日拄着扫帚站在厕所门口,有人出入他就进去打扫一次的老人,就是自己的知识分子父亲。

老人家对所有的人弯下腰,热情地频频点头,不时地用因寒冷与劳作而裂了口子的手抹去鼻涕,眼睛浑浊而茫然。

大地深雪,埋藏了太多无辜的灵魂。陈凯歌心疼父亲,那是一种系骨裂肉的惨痛。

其实不难发现,在陈凯歌的电影中,始终笼罩着幻灭与悲剧的情绪,他极其沉溺于个人与世界生猛碰撞后的悲壮感。

最后,陈凯歌与当年的父亲一样,回到了人群之中。那种真实的痛感与委屈,掺杂着一个独夫的执念。

陈凯歌1993年3月,肖全摄

陈凯歌这次,似乎终于找回失去已久的尊严。

国庆期间,他导演的电影《长津湖》热映,票房突破40亿。

作为一部主旋律电影,全片近三个小时,战争现场戏份极为密集,让人内心澎湃,在每个镜头中真切地看见战争的残酷。电影中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用胜利获得尊重的精神,令人泪目。

在创作《长津湖》的过程中,最深的体会就是写戏要写人,写戏先写人,“战争片必须要从人物入手。只有让观众爱上这些人物,才能和他们同呼吸共命运”。

在《长津湖》中,除却战争现场的戏份,陈凯歌导演的人物之间的片段,让人感受到细腻的情感。那是作为人本身的灵魂与骨气,赋予电影一种人情味儿。他曾在少年时代入伍参军,在军队度过了5年的青春时光,深知这支军队压倒一切的气概从何而来,《长津湖》的拍摄让陈凯歌有了回到军队的感觉。

从1984年的《黄土地》开始,陈凯歌在这部处女作中,就着眼于军人的精神世界。这是个悲剧,但人们却从中看到了希望。

1983年,31岁的陈凯歌拍摄《黄土地》

后来陈凯歌在《我如何拍摄黄土地》一文中写道:“这里的土地就像是历史本身,它是荒凉的,又充满着希望。”

《长津湖》中易烊千玺饰演的伍万里是一个19岁的少年,最后跟随哥哥成为战场上的军人。

剧照在这个人物的身上,人们不难发现陈凯歌内心的执念,他的作品始终在讲述少年与所在时代密切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部电影或许是陈凯歌的自我拯救,他想要用这部作品找回失去已久的尊严。

过往这些年,陈凯歌的作品毁誉参半,他是个低产之人,动作十分笨拙。他曾被人送上神坛,也在众人中横眉冷对。陈凯歌没有处理好电影与自己的关系,电影变成了他的心魔。

这一切都源于他的童年。幸运与不幸交织在陈凯歌的童年时代,那把将自己家中的书烧为灰烬的大火,让他变得扭曲……

由左到右:刘嘉玲、陈凯歌、张国荣、张曼玉

十三岁之前的陈凯歌,是幸运的。

1952年夏天,他出生于北京,那是一个电影工作者家庭。陈凯歌的父母一个是电影导演,一个先在国家电影局工作,之后改做了电影剧本的编辑。陈凯歌一生下来就惯用哭声表达一切,彻夜的啼哭使母亲无法安然入睡,这是她日后的病因之一。

后来的陈凯歌,痛恨一切啼哭不止的电影,算是一点自我反省与否定。

五十年代的北京,仿佛护城河里故宫角楼的倒影,梦一般安详,微风吹过,时而晃动,却不破碎。它的古松和早梅,庭院和街道,都显出古老和平,且无比骄傲。

住在四合院的陈凯歌,自小跟随父母熟读诗书文学,他小时候贪读,读自己能得到的一切书。他的童年,关系更为亲近的是母亲。

父亲总是很忙,难得见到,每当父亲去外地拍电影,临走时总会拍拍他的头,说一句:“好好念书。”

陈凯歌对于自己的父亲,真正的了解是在文革开始之后。他记忆中的母亲,总是穿一身浅绿色的缎面睡裙,倚靠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卷《千家诗》,陈凯歌读小学起,母亲就陆陆续续教他念诗。

十三岁之前的人生,陈凯歌在北京的四合院与胡同中感受着人间的温情。冬天的夜里,他也会听见卖小吃的吆喝声,推开古旧的院门,就会看见一盏风灯与一个身影,热气晕染了暖黄色的灯光。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声音,觉察出被子的温暖与安全。

1965年,陈凯歌十三岁了。他开始在人前饶舌,又在饶舌者面前假装沉默。人到十三岁,自以为对这个世界已相当重要,而这个世界才刚刚准备原谅你的幼稚。

那年,陈凯歌考上了北京四中,本来是一次人生高处的跨越,却因为一场浩劫戛然而止。

许多中学生被送往北京郊区的人民公社劳动,北京四中也在其中。陈凯歌与同学们顶着烈日,用镰刀割断气味辛辣的番茄藤蔓,遇到下雨就不耐烦地等待天晴。

陈家的天,却彻底阴沉了下来。同学变成了红卫兵,将自家的书全部搬了出来,在槐树下堆成一座小山,点着了一根火柴,受难者自此失去精神的寓所。

陈凯歌在恍惚间觉得,那些书陪伴自己度过了许多黄昏与午后不过是些梦,从今天开始才是真的生活。

32年后,他在自传中写道:这一烧,自己心里的扭曲就很难抹掉了。父亲被押进院子的时候,陈凯歌站在门口的人群中,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用手在父亲的肩上推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在此刻很爱面前这个陌生人,原来威严的父亲是那么柔弱。

十四岁这年,陈凯歌背叛了自己的父亲。他记不清自己是怎样走过北京柳絮飘飞的古老街道,思绪如同阳光下的景象一样模糊。他感到眼睛酸涩,浑身疼痛,突然就起了大风,吹得漫天的暗云在夕阳下奔跑。

后来,很多年过去了,父亲陈怀皑很好地与自己的身心一起合谋,扼杀了自己的记忆,以至于陈凯歌这个儿子,都无从询问他深怀不露的苦痛。但是,他在无形中告诉儿子:只有在群体中,你才存在。

1969年春天,陈凯歌离家远行,到西双版纳插队下乡。

在火车站离别时,他第一次看见父亲的泪水。车轮转动时,父亲跟着火车小跑,直至站台的尽头。

陈凯歌也哭了。在他的行囊中,有十袋特大号的牙膏,五公斤糖果和一木箱的书。

因思乡的缘故,他一日刷牙三次,可他当初买这么多牙膏却是因为再也不想回到家乡了。

那年,他17岁。陈凯歌不知道前面是什么,而来的地方已不堪回首。

他被分配到的工作是走上山去,把眼前看到的一切都砍倒,不管是大树或弱草。

夜里躺在黑暗中,陈凯歌看得见屋顶茅草缝隙中的星星,听着远处竹林里凄凄的叫声,他感觉那是有某种生命在安慰他,不禁泪流满面。

梦中全是故人旧事,想想天还要亮,心就发慌。陈凯歌在西双版纳呆了七年,与那片陌生的土地成为了朋友。

1978年,国家恢复了高考。

这一年,26岁的陈凯歌被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录取。

他的内心装满了太多故事,急不可迫地想要用电影镜头表达出来,走进人群。人如果能从悲哀中落落大方走出来,就是艺术家,陈凯歌便是如此。

1984年,32岁的陈凯歌拍出了自己的电影处女作《黄土地》,这也是他与张艺谋的会师之作。

34岁的张艺谋担任了这部电影的摄影制作,两人一拍即合,光着膀子准备大干一场。

《黄土地》成功了,在当时革新了中国电影叙事语言,无疑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它给中国电影带来了新的可能。

女主角薛白后来回忆道,陈凯歌身上有种英雄气质,是一个学生气很浓、很文艺的人,讲戏时特别容易激动,经常会情绪饱满地念诗。

也许只有陈凯歌自己知道影片中满目疮痍的景象,都源于那段不堪回首的荒诞岁月。

艺术家都是敏感的,敏感必定脆弱,而脆弱往往源于伤害。陈凯歌作为50年代走来的人,经历了诸多历史变革,两千万知识青年下乡,有些人最终回归城市,有些人化为田野中的泥土。

《黄土地》是个悲剧,但人们却从中看到了希望。

这部电影掀起了一阵波澜,第五代导演由此片崛起,这让陈凯歌信心大增。

后来,在陈凯歌的每部作品里,人们都能看到一些藏在他心底的沉重故事。两年后,意气风发的陈凯歌开拍《孩子王》,为了找寻影片外景,他又回到了西双版纳,决意要去看看自己当年的生产队。

沿途已不再是旧日风光,公路两旁的山坡上长满了橡胶树。年老的树身上,挂着整齐的刀痕,陈凯歌不知道哪棵树是当年自己触碰过的。《孩子王》这部电影里,同样有他童年的影子。

陈凯歌说这是一部用简单技巧和手法拍摄的影片,他希望它是“诚实的”,他非常擅长自我感动。

1988年5月,中国台湾汤臣电影老板徐枫,到戛纳电影节讲解电影。

那天晚上,侯孝贤与张艾嘉邀请她去看陈凯歌的《孩子王》。

徐枫说:“去看,都是中国人,要捧一下场。”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在动乱时期,一位插队知青被抽调到农场中学教书,最后因他没有按教学大纲及课本内容教而被解职的故事。期间,不停有人离场,侯孝贤叹气:“太闷了,不知道导演到底想表达什么。”

很多人都表达出与侯孝贤相似的感受,可是徐枫却看懂了,她说:“陈凯歌真的很有才华。”看完电影的次日,徐枫就带着李碧华写的《霸王别姬》去找陈凯歌。她彻底改变了少年凯歌之后的人生。

在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是直到今天,陈凯歌都承受了比电影本身更严苛的审视,人们下意识地期待他拍出牛逼的电影,只因为他是陈凯歌。

这一切都因为这部叫作《霸王别姬》的电影。

陈凯歌找来编剧芦苇进行改编,芦苇同意但提出了一个条件:

“可以提意见,但是剧本你一个字不能碰。”

芦苇与陈凯歌

事实是陈凯歌的意见都被采纳了,他把原著结尾改成程蝶衣在舞台上自刎,而不是像小说中那样,程蝶衣与段小楼多年后在澡堂重逢。

作者李碧华赞同这样的再创作,索性在她再版作品时直接改用了电影结局。

剧本初稿尚未完成时,陈凯歌约张国荣在香港文华酒店咖啡厅见面,想让他扮演程蝶衣。陈凯歌动情地向张国荣讲述这个故事,也在担心面前这位说着粤语的演员是否能理解。

令他意外的是,张国荣听完后站起来说:“谢谢你为我讲的故事,我就是程蝶衣。”

多年后,陈凯歌回忆起说:“这是一个令人汗毛直立的瞬间。这样的经历只有这一次。”

剧本全部完成后,陈凯歌发给自己的父亲陈怀皑,把老爷子看哭了。

他激动地抱住芦苇,说太精彩了。那是1993年,陈凯歌与芦苇用人性的角度解读那个时代。

张国荣、张丰毅、巩俐等人聚在一起,他们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这个电影。

电影里有一句著名台词:不疯魔,不成活。在导演《霸王别姬》时,陈凯歌一直处于疯魔状态。

那场程蝶衣劫后余生的戏,陈凯歌觉得不满意:“蝶衣的妆应该更凌乱一些,才有被蹂躏的效果。”

张国荣让助理亲他几口,助理怯懦不敢。陈凯歌二话不说,直接揽过张国荣猛亲了几口,没一点儿犹豫,将他脸上胭脂口红弄得一片凌乱。

最后,那种失魂落魄的感觉瞬间呈现出来。

张国荣饰演程蝶衣陈凯歌说:“我要的就是这种真实的感觉。”

因为导演的疯魔,让这部电影在拍摄过程中,每个演员都奉献出了最好的演技。

28岁的巩俐,饰演菊仙

27岁的蒋雯丽,饰演小豆子娘

37岁的张国荣,在休息时仍沉浸在程蝶衣中最终,这部由张国荣主演的电影让陈凯歌走上神坛,成为他的封神之作,《霸王别姬》摘得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奖。

由左到右:张国荣、徐枫、陈凯歌

陈凯歌与张国荣、巩俐、张丰毅站在戛纳的大地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荣光,那是他热爱的尊严。

1993年5月19日,法国戛纳电影节由左到右:张国荣、巩俐、张丰毅、陈凯歌

那年,他41岁。彼时的陈凯歌不会预料到,自己的后半生始终无法与《霸王别姬》告别。他意气风发,在不惑之年,仿佛就已经提前为自己写好了墓志铭。

自此,神坛上的陈凯歌将人民群众对自己的期待,自然转移为他对自己的期待。

陈凯歌与编剧芦苇抱在一起,两个中年男人流下泪水,他们两个不会想到1993年的这部《霸王别姬》是开始,也是结束。

很悲凉,却也无可奈何。

陈凯歌一直以来,都害怕失去人群。可他之后拍了许多人们看不懂的电影。

2005年,陈凯歌的《无极》让他从神坛上跌落下来。他获得了群嘲,《一个馒头引发的惨案》的恶搞视频更是将这场群嘲引向了高潮,陈凯歌感到耻辱,放言要将作者告上法院。

陈凯歌站在舆论中心地带,一顶又一顶帽子往他头上扣,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少年时所经历的景象似乎重现,人群不分青红皂白地向他涌来,他只能接受。

在此之前,他是唯一一位拿到戛纳金棕榈的华人导演,他拍电影搞艺术,身上的文人气质与傲骨受人尊重。此时此刻,他被追逐到神坛之下,陈凯歌扔下那句著名的:“十年之内,没人能看懂《无极》”。

这句话愈发激怒了观众,陈凯歌仿佛站在高处睥睨众生。直到十年后,他才重新拿起另一部东方奇幻影片《道士下山》。

《道士下山》王宝强 电影片段结果投资4亿,票房4亿。

陈凯歌被集体群嘲“江郎才尽”,且每次都会将《霸王别姬》拿出来,对比一番。陈凯歌对此表示:“如今拍不出《霸王别姬》,与我无关。

人和时代,是鱼和水的关系。大潮一起,你才能有大鱼出现,风平浪静的时候没有,没有大鱼。”

人是时代的产物,受到时代影响,无法归咎到某个人身上。

八十年代时,陈凯歌曾说:“我对自己今后的创作一点也不惶惑,我要坚定地走自己的路,继续拍我想拍的电影,我相信这样做对人民是有益的。

最后还有一句:“有一天,人们会说陈凯歌,我们感谢你。”讽刺的是,许多年之后,人们不但没有感谢他,反而与他为敌。之后,陈凯歌的每部电影,都要被放在《霸王别姬》的高度坐标系中接受人们的检阅。

1993年《霸王别姬》电影片段人们对这位导演期待、失望、重新期待、再次失望,乐此不疲地循环着。

从《无极》到《道士下山》,陈凯歌迎合着时代,却被吐槽到体无完肤,被迫走下神坛。当年一起拍《霸王别姬》的编剧芦苇直言:“陈凯歌变了,多的是精细筹算与自负自满,品格的灵气离他远去了。”

陈凯歌像极了王宝强所饰演的道士何安下,上山下山,在俗世中打了个滚,后来变得不嗔不恨,也始终没有忘记:要当个体面人。

体面的陈凯歌,从少年时代就是个内心骄傲的人。

在他看来,不骄傲不可从事艺术创作,但这种骄傲不是傲慢,是尊严。“我不喜欢在我的电影里写顺从的人。”不顺从,在他所有的电影作品中的人物身上,都可以觉察到陈凯歌本人内心的执念。

在《霸王别姬》里,程蝶衣坚守“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的理想主义至上信念。

1993年《霸王别姬》电影截图

曾有记者采访陈凯歌,问如果说电影圈是一个江湖,觉得自己是哪一个派别。陈凯歌表示自己人不在江湖,所有的纷争都与自己无关,他没有江湖心,也从未想过要做老大。

然而像他这样一个不在江湖的人,江湖却从未少过关于陈凯歌的传说。2005年1月,陈凯歌戴着黑色墨镜,身穿白色衬衣与黑色西服,自信地准备去面试北京奥运会的总导演。

那天,他热情澎湃,手里拿着一张自己手写的方案,一表自己对奥运会的情怀。

在现场,陈凯歌内心激情澎湃,他对着专家们背诵了杜甫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结果,陈凯歌第一轮就被淘汰了,组委会说:“我们需要的是具体的创意方案,不是诗人。”

最终,张艺谋成为北京奥运会的总导演。这两位中国知名导演,从最初就是完全不同的。

当年张艺谋拍《活着》,而陈凯歌拍人应该怎样有尊严地体面活着。

他的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疯魔的诗意。

在正式成为导演之前,陈凯歌写得一手好文章,文笔斐然,也曾与北岛站在一起高声念出那首《回答》:“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

陈凯歌的传说多半是与他的桀骜不驯有关,当然还有漂亮女人。那是1992年,陈红跟随朋友去看陈凯歌拍《霸王别姬》,这个姑娘给陈凯歌留下深刻的印象,她的脸如油画般美好。

年轻时的陈红比陈凯歌小16岁的陈红,漂亮且骄傲,这燃起了藏匿于他心中的少年心性,两人结婚了。陈凯歌的求婚誓词浪漫至极:“你要答应我,结了婚,就不允许离婚,这是我跟你结婚唯一的条件。”

65岁的陈凯歌,仍然无法消解内心深处的拧巴。他的作品中从未消失的,便是乐此不疲地讲述少年与所在时代的紧张关系。哪怕是在《妖猫传》这样的奇幻片,里面最令人动容的角色仍是一个叫白龙的少年,他以某种少年才有的纯粹守在杨贵妃身旁,迟迟不肯离去。

,时长04:15

陈凯歌像极了那个无处话悲凉的白居易。他为了重现大唐的盛景,活生生造出了一座长安城。在这座城中,李白作诗,杨贵妃美艳动人,是所有人心中的不二神话,唐玄宗为其着迷。

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浪漫转瞬即逝,此后李白被贬,杨贵妃枉死,唐玄宗无处话凄凉,长安城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大唐盛景背后,是陈凯歌沉郁的杜甫式灵魂。

陈凯歌仿佛中了幻术,梦回唐朝,这场大梦与他的文人情节分不开,在他看来,电影必须是感性的,所有人物,要不断地与自己的命运做出挣扎与斗争。影片中,变为黑猫的白龙说:“我不是那个身体已经很久了。”

空海回应:“这也是杨玉环想对你说的话,她不是那个身体也已经很久了。”

2017年《妖猫传》电影截图这句话让白龙顿悟,也放下、解脱了。

陈凯歌本人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也不是那个少年很久了。他痴情到无可救药,陈凯歌在制造大唐盛世的过程中,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诗意与悲剧杂糅其中,李白那滴泪也是陈凯歌的泪。

此情此景,不免让人想起《霸王别姬》里为爱执拗的程蝶衣。

二十四年过去了,陈凯歌的电影里依旧离不开:痴情。

不过这部电影,为他正名,也破了多年以来的谣言:《霸王别姬》是陈凯歌之父,陈怀皑代拍的。”

《妖猫传》让人们时隔多年,再次看到他身上那种什么都不怕的心性。

少年时代的经历,成为陈凯歌的心魔。最后所有隐秘的情感与委屈都体现在他的电影作品中,有一种宿命感。

这种宿命感有时候让陈凯歌觉得,它对自己有控制力,“到底是我在控制一部电影的出现,还是电影在控制我。我觉得电影有的时候挺魔鬼的,它给你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陈凯歌常常向自己发问:“为什么我最困苦的年代反而是我最怀念的年代?”如今物质丰富,可人变得麻木,不再思考,似乎什么都没有。当下时代的电影是娱乐的产物,这是陈凯歌一人无法扭转的崭新世界,他也不想失去人群。

很多年过去后,《霸王别姬》的编剧芦苇说:“我很幸运,跟陈凯歌合作的时候,正是他处于艺术上最纯洁的阶段,那时候我坠入幻境,觉得我们终于起步了。可我没想到,那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终点。”

对于熟悉他与第五代导演电影的人来说,即便陈凯歌之后的电影毁誉参半,但仍有不少知识分子认为他是中国电影界的最后风骨,悲天悯人,也是一位老文青。

不疯魔,不成活。

陈凯歌在49岁那年,提笔写下《少年凯歌》,他在自己的文字中回忆起过往,他听见自己儿时的歌声,嗅到那个年代北京秋天傍晚的空气,他甚至隔着烟雾看到了死去朋友的脸。

在书中,他借由对过往亲人的命运检索,来完整自己的人生。

人们相信,能写出如此文字的人,必定是真诚而有某种天赋的。

任何时代都只是虚张的宏大叙事,只有在那些具体姓名背后的遭际,才会窥见陈凯歌们曾经走过的苍凉本相。陈凯歌快70岁了,却还是时常撸起袖子、梗着脖子与人理论。

面对群嘲,被钉在《霸王别姬》墙上的他已习以为常。

张国荣与陈凯歌

陈凯歌在《少年凯歌》中写道,给自己童年印象最深的,是家中的保姆奶奶,姓沈,满族人。

沈奶奶是那种一生仅得温饱却体面而自尊的北京人。她精明不失善良,爱面子也给人面子,因为不再是贵族反而靠了双手得了贵族气派的劳动者。她衣服永远干净,头发一丝不乱;耳聋,却能听到别人的痛苦;从不惹事也决不怕事。

每次陈凯歌犯了错,奶奶总是说:“凯歌,我告诉你妈去!”可她其实从不这样做。

直到1961年冬天发生的那件事,奶奶将按照定量的面条端给陈凯歌与其妹妹后,被他的母亲叫到了卧室,关上了门。他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奶奶的声音:“我错了,我错了,您原谅我吧!”

后来,他才得知原来是奶奶将孩子们定量中的一部分面条放到了自己碗中,在饥荒年代,米贵如金。刺痛陈凯歌的,并不是奶奶吃了自己的食物,而是她有些凄厉的呼喊声。他宁愿永远不知道这件事。

过后,再没有人提到这件事,沈奶奶依旧在陈凯歌家,仍然梳头,仍然喝茶,仍然有时茫然着。陈凯歌一直不解,体面的奶奶为何会做出这种伤害自尊的事情,必然的理由是:

她太饿了。

饥饿使她恐惧,恐惧比爱更有力量。这样的恐惧感在陈凯歌之后的人生中,时常出现,他微弱的力量无法抵抗。少年时期的他因为内心的恐惧,不得已参与到批斗父亲的游行队伍中。

他怕死,但更深的恐惧是自己永远不被人群接纳,即使是死后。

如今的他,恐惧于被自己所在的时代抛弃,逐渐被商业与光环裹挟,向资本屈膝,在洪流之中感受着生活的百般滋味。

而69岁的陈凯歌,非常倔强,他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变了。

他在无比怀念的时代背景中如疯般不可抑制,却无法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少年凯歌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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