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图》:一场跨时空的对话
原问题:《诗经图》:一场跨时空的对话
《诗经》作为六经之一,素来备受爱崇,对它的图像示意很早就已经呈现,今朝所见较早的记实是东汉刘褒作《云汉图》《冬风图》,晋明帝司马绍作《豳风七月图》等。不外,汗青上的《诗经图》多半以单幅或组图为主,只有南宋和清代别离呈现了两种《诗经全图》,成为《诗经图》成长史上的两座岑岭。南宋时期,闻名画家马和之与宋高宗、宋孝宗相助,创作了305幅《诗经图》,成为艺苑韵事。时至清代,乾隆天子复刻了这一君臣相助的艺坛盛事,他亲身誊写诗文并命画师画图,补足六首笙诗,历时七年末于完成了311幅《诗经图》。
关于马和之的平生有两种说法,周密《武林往事》以为他是南宋御前画院的首席画师,夏文彦《图绘宝鉴》则记实他是钱塘人,高宗绍兴(1131—1162年)间进士,官至工部侍郎。《诗经》篇章浩瀚,要将三百多首诗作逐一画图,事变量想必不小,就连这项工程的提倡人宋高宗,也没能比及《诗经全图》的完成绩归天了,若马和之接受位高权重的工部侍郎,生怕没有这么多时刻来举办云云复杂的艺术创作,以是马和之为御前画师之说好像更可信据。马和之的绘画气魄威风凛凛师法吴道子,用笔清峻超逸,设色冲淡古雅,多用符号性的“蚂蟥描”。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诗经图》,马和之尚有《女孝经图》等传世,他在“成修养,助人伦”的经典图像创作规模有重要孝顺。
马和之死后,这套《诗经图》散落人世,本日存世的残帙中,有不少被以为是同时期画师或后裔画家之仿作,但无论怎样,这些作品的绘画气魄威风凛凛、示意方法趋于同等,声名它们应该来自沟通的祖本,可以或许必然水平上反应马和之原作的面孔。《诗经》中不少作品的主题是相似的,要从诗句中拈出一二场景人物,以很是简捷的笔触通报诗旨,是对画家创作手段的极大检验。《七月图》凭证毛郑阐释线索,将七月流火、蚕桑、稼穑、宴饮等融于一图,人物形象纤毫毕现,古风宛然,后裔摹绘者浩瀚。《东山图》示意了一队行役中的士兵,他们的神气并非即将归家的狂喜,反而透暴露近乡情怯的凝重,将观者带入诗中伟大的情感。《月出图》没有直接描画诗中的月色或佳丽,而是示意了广漠渺茫的时空之中,一个登楼远望的孑立品影,墨客的孤寂苦闷跃然纸上,曲折之中别有韵致。赵孟頫称马和之“得风人之旨”,盛赞其立意高古,精确掌握了诗作的神髓,后人纵然不看笔墨,仅从图画内容也能判定响应主题:“夫诗存而可名其图者,非善之善也;诗亡而可知其图者,真能诗者也。此所觉得和之也。”
固然关于马和之绘制《诗经图》的旧事,正史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但透过汗青的烟尘,我们如故可以揣摩宋高宗此举的用意。作为宋室南渡后的第一位君主,宋高宗赵构在位的三十多年间,外有劲敌,内有动乱,要稳定南宋的统治,除了军事和政治上的设施,文化建树也很是重要。高宗很是重视经学,他曾经手书九经并刻石,在其时掀起了书经风潮,对付儒家经典的奉行起到了榜样浸染。南宋固然偏安一隅,仍不乏规复之志,孝宗朝曾多次北伐,孝宗本人也很是重视儒学,提出“以儒治世”的主张。因此不少学者指出,高宗、孝宗历经两朝完成这套《诗经图》,或者也是这些文化设施中的一环。南宋国祚可以或许联贯一百多年,与这些政权成立初期的文化政策是分不开的。明人郁逢庆曾言宋高宗“其机缘暇清赏,游意经史,不徒博玩粉墨”。清人孙承泽《庚子销夏记》亦以为:“彼时兵马倥偬,而能神闲气定,雅意表章,跨有半壁百余年,非幸也。”
马和之《诗经图》备受后人瞩目,藏家多以得到一卷《毛诗图》为幸事,明人冯梦祯《快雪堂日志》记录其前去高濂斋中玩赏字画之事,“马和之《鲁颂》《商颂》二卷最佳”,他对此图思慕已久,因此“会意豁目,喜不行言”。明人张丑称本身购得马和之《风》《雅》八图,为宋末庄蓼塘旧藏,“虽萧疏小笔,而理趣无涯”,他连夜秉烛抚玩,“为之通夕不寐”。马和之《诗经图》亦引发了不少人的诗兴,元人释宗泐曾观《扬之水图》并作诗曰:“马卿独念宋中微,图写诗篇墨采辉。戍甫戍申都不及,西风淮岸铁为衣。”明人张靖之题《伐檀图》:“后稷肇王业,豳风有遗词。相彼千亩良,为我百度资。”清人黄钺题《咏荇花》:“欲倩马和之,图入关雎篇。”可谓由诗而画,由画而诗,形成了风趣的“再创作”传统。
在马和之画作的保藏上,乾隆天子是一个不得不提的人物。他以帝王身份完成了对其时存世的马和之《诗经图》的全面清算和体系考订。据吴振棫《养吉斋丛录》记实,乾隆以历年之功网络了十七卷马和之《诗经图》,他对这些图一一核定,查漏补缺,剔除五卷假货,生涯十二卷真迹,有图无诗者则亲身补上,最终将这些作品庋藏于景阳宫后殿学诗堂中。乾隆感应,古诗三千余篇,后裔仅存异常之一,但马和之《诗经图》可以或许留存异常之三,“视尼山诗教所得参倍。其为舒畅,岂直足资多识之助罢了哉”。之后,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南巡途中获得《周颂闵予小子之什图》,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又获得《唐风图》,学诗堂所藏总数升至十四卷。阮元《石渠宝笈》记实,“学诗堂”“事理通达”“心气僻静”三枚玺印,即专用于学诗堂马和之《诗经图》。本日,这些图再度散落国表里,但我们在各大博物馆见到的作品中,大多有乾隆本人的印玺和题跋,这些考订笔墨为我们提供了很是重要的线索。
乾隆不只大力大举汇集马和之《诗经图》,还仿效高宗、孝宗,重启了这一艺坛盛事。乾隆四年(1739),二十八岁的乾隆命宫廷画师模拟马作绘制《诗经全图》,存者摹仿,亡者补绘,他本人则以楷书、隶书、行书等多种字体誊写诗文,一向到乾隆十年(1745)刚刚大功告成。乾隆天子曾经自封“十全老人”,他对付“整全”有狂热执着。《诗经》中“有目无辞”的六首笙诗,马和之仅录《诗序》并未画图,而乾隆则补作了六首诗作,并为它们逐一画图,透过此举,我们不难窥伺到乾隆隐约的争胜之心。他并不甘于仰望已有的岑岭,而但愿本身能缔造一座亘古未有的新岑岭。乾隆《御制学诗堂记》的一句话为人们津津乐道:“夫高、孝两朝,偏安江介,无规复之志,其有愧《雅》《颂》大旨多矣。则所为画图书经,亦不外以翰墨娱情罢了,岂真能学诗者乎?”从白山黑水到入主华夏,清代在乾隆时期已臻壮盛,国力强盛,边境广漠,因此乾隆天子布满自信地开展了种种“集大成”式的古籍清算和文库编纂事变,以此明示自身在文化上的正当性与正统性。乾隆以为,以本身的文治武功才担得起创作《诗经图》这一设施,才是真正贯通了昔人“缘辞以立象,观象以玩辞”的精力,高宗、孝宗虽为汉人政权却偏安一隅,他们画图书经的流动不外是游戏文字而已,那边是真正贯通了《雅》《颂》之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