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镜上的“中国”铭文

　　霍雄伟 中国国度博物馆研究院副院长、研究馆员。首要研究偏向为汉唐考古、镜鉴学。著有《鉴若长河：中国古代铜镜的微观天下》《古钱极品》，合著《洛阳两汉彩画》《洛阳货币发明与研究》《洛阳泉志》《中国货币大辞典·考古资料编》《吉金萃影》等。主编《洛镜铜华：洛阳铜镜发明与研究》等。

　　在中国铜镜史上，两汉堪称铸镜顶峰时期。个中，部门汉镜纹饰法天象地，别故意趣，且铭文内容富厚，示意情势多样。本日的讲座，我们首要环绕铸有“中国”铭文的三面汉代铜镜略做梳理。

　　国博藏长沙出土西汉鎏金“中国大宁”四神博局镜铭文局部 霍雄伟摄

　　三面汉镜的形制与纹饰

　　三面汉镜的形制均为圆形、圆钮。就其纹饰题材内容而言，前两面铜镜为博局镜，武汉镜为神兽镜，纹饰题材差异。

　　第一面为鎏金“中国大宁”四神博局镜，珍藏于中国国度博物馆（以下简称“国博”），定为一级品。1952－1953年，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地址湖南省长沙市北郊伍家岭掘客211号西汉后期墓。墓室南北长6.9米、对象宽5.2米，现存深度1.5米，展望原本深约6米。考昔职员于墓室西北棺椁范畴内整理出这面铜镜（图①）。此镜安排在一个直径约25厘米的漆镜奁之中，漆镜奁已朽毁。除了该镜之外，墓室内还出土了四乳四虺镜、铜华连弧镜各一面。

　　因为埋藏地下两千余年，鎏金“中国大宁”四神博局镜镜体裂为数块，后经今人修复。镜背纹饰构图内方外圆，“内方”是指双线方框，框内为四叶纹钮座。框外围双线弦纹圈、短斜线线圈及铭文带，从而形成“外圆”。弦纹圈表里的T、L、V形纹彼此呼应，组成了博局纹的经典图式。其间，穿插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人面兽身纹、有翼兽等纹饰。直径18.6厘米、缘厚0.6厘米。镜背鎏金，因埋藏于地下年月长远，故颜色惨淡。2017年，在国博举行的“秦华文明”展览上，展出了这面铜镜。

　　第二面为鎏金“中国大宁”四神博局镜，保藏于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以下简称“广西博物馆”，其藏品简称“广西镜”），定为二级品。1958年，出土于广西梧州市低山二号东汉墓。此镜钮座为四大叶夹四小叶纹，外围凹面方框。框外四周各伸出一T形纹，形成内区，其两侧各饰一禽兽纹。环抱一周铭文带，篆书体阳铭，共计二十八字。铭文带外侧，与T形纹相对的为L形纹，与钮座方框四隅相对的是V形纹。两种纹饰将外区分别为八个小的地区，纹饰阁下两侧为四神与其他动物形象组合。外围双线锯齿加凸点纹、短直线纹各一周。镜背呈青绿色，通体鎏金，局部残存鎏金陈迹。生涯状况欠佳，裂为巨细纷歧的四块，后经修复完备。直径18.4厘米、厚0.5厘米、缘厚0.45厘米（图②）。

　　第三面是武汉博物馆藏“中国人民”五乳神兽画像镜（以下简称“武汉镜”），定为一级品。1972年，此镜于湖北省重生客栈拣选所得。该镜于1985年被武汉市文物市肆收购，后入藏武汉博物馆。此镜为圆钮座,四只猛虎两两相峙，绕钮而置。以五枚圆座乳丁将主区分别为五个地区，别离铸以差异纹饰，如羽人戏龙，其长发飘飘；两只带翼瑞兽向前飞跃，后头一兽伸颈回首；两只翼虎仰面张口，相向而来；独角翼兽与双角翼兽隔钮相对，扭颈回眸。外围一周篆书体阳铭带，共计二十一字，首字与末字之间，以三枚凸点纹相隔。环抱栉齿纹、锯齿纹、变形鸟兽纹各一周，窄素缘。直径18厘米、缘厚0.6厘米、钮径2.8厘米、钮高2.4厘米（图③）。

　　广西博物馆藏东汉鎏金“中国大宁”四神博局镜 广西博物馆供图

　　武汉博物馆藏东汉“中国人民”五乳神兽镜 凡国栋供图

　　三面汉镜上的铭文

　　以上三面汉镜上均有“中国”篆书体阳铭。个中，前两面镜铭内含“中国大宁”铭文，第三面则有“中国人民”的字样。在镜铭内容、字数多寡、字体气魄威风凛凛等方面有所差别。

　　三面镜铭录文与释义

　　我们先对三面铜镜铭文举办录文，再说明其镜铭中的部门内容。

　　贤人之作镜兮，取气于五行。生于道康兮，咸有文章。光象日月，其质清刚。以视玉容兮，辟去不羊（祥）。中国大宁，子孙益昌。黄常（裳）元吉，有纪刚（纲）。（国博镜铭）

　　视容正己镜为右，得气五行有刚（纲）纪，法似于天终复始，中国大宁宜孙子。（广西镜铭）

　　青盖作镜四夷服，多贺中国人民富，云雨时节五谷熟。（武汉镜铭）

　　铭文中的“贤人”，不只是指德性最高贵、伶俐最高深的人，并且也是昔人对帝王的尊称。如《韩非子·外储说右下》云：“是以贤人不亲细民，明主不躬小事。”

　　“光象日月，其质清刚”，意思是铜镜之光犹如日月，质地清纯阳刚。来历于西汉昭明镜铭文，其完备文例为：“内（纳）清质以昭明，光煇（辉）象夫日月。心忽穆而愿忠，然壅塞而不泄。”大多昭明镜铭文减省字句，略有变革。1953年，河南洛阳郊区烧沟136A号西汉晚期墓出土的昭明连弧镜，其铭文即为“内清以昭明，光象夫日月，心忽不世（泄）”。

　　“中国大宁”一词，或演化于《周易·乾卦》中的“万国咸宁”。《周易·乾卦》：“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首出庶物，万国咸宁。”1975年至1980年，陕西西安汉长安城武库遗址出土八件西汉晚期十二字篆书体阳文瓦当（图④），铭文为：“维天降灵，延元万年，全国康宁。”此铭文表达出与“中国大宁”相似的安全祥和的柔美愿望。

　　“黄常（裳）元吉”，源于《周易·坤卦》：“六五，黄裳元吉。”学者以为，在昔人的认知中“黄裳”象征职位尊贵而又具有柔和谦下的美德，大为吉利（余敦康：《周易当代解读》，中华书局，2016年）。《左传·昭公十二年》则记实了“黄裳元吉”在汗青上占卜、阐释的一例，以为“黄裳元吉”卦象虽吉，究竟却未必云云：

　　南蒯枚筮之，遇坤之比曰，“黄裳元吉”，觉得大吉也。示子服惠伯，曰：“即欲有事，何如？”惠伯曰：“吾尝学此矣，忠信之事则可，否则，必败。外强内温，忠也；和以率贞，信也，故曰‘黄裳元吉’。黄，中之色也；裳，下之饰也；元，善之长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饰；事不善，不得其极。外内倡和为忠，率事以信为共，扶养三德为善，非此三者弗当。且夫易，不行以占险，将何事也？且可饰乎？中美能黄，上美为元，下美则裳，参成可筮。犹有阙也，筮虽吉，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