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传万古名——杜甫心目中的李白(2)
第二天，两人遗憾地下山去了。杜甫归去后写了一首《赠李白》：“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畅饮狂歌空过活，飞扬跋扈为谁雄。”就是说：到了秋日，你我两人依然宛如飘蓬。仙药也没有炼成，愧对仙人。李兄你啊，天天都畅饮狂歌，意气飞扬，却也终难为世所用。这里边，包括着杜甫对李白才能和激情的歌咏，但也隐隐有一些规箴之意。
有人以为，杜甫是在诉苦李白不切现实，声名两人相关陌生了。着实并非云云，而是相关更亲近了。这声名，杜甫不只仅将李白看成偶像，而是当成一个密友。只有密友，才气无保存地汇报对方本身的感觉。
然而，此时的杜甫或者并不大白，对王屋山之行，李白不只没有感想扫兴，还获得了很重要的收成。他在阳台寓目到一幅巨幅的山川壁画，笔意畅快，元气淋漓，应该是司马承祯留下的。李白感想心潮汹涌，提笔写下了四行字：“山高水长，物象万万，非有老笔，清壮何穷。”这就是闻名的《上阳台帖》。没有找到神仙，却在“山高水长，物象万万”中与本身的心灵告竣息争。从此，他便可以将仕途失意、求仙不遇暂且放在心底，去文字与书卷的国家里，追寻属于本身的冠冕。
李白重振神色，奔赴山海时，目送他远去的人，照旧杜甫。
假如说，上一次洛阳相遇，杜甫的心态照旧粉丝碰见偶像，常人瞻仰谪仙，光线万丈，却又惊鸿一瞥，有那么一点不真实。第二次同游，他和李白的间隔就更近了一步。他陪李白一路去王屋山求仙，探了一场长生难忘的险，看了很多一生未见的风光。当统统竣事后，他也知道，这事实是不属于本身的人生。无论何等憧憬，他也不行能如李白那样畅饮狂歌。他能做的，是以良知挚友的身份，送他远行，再送上一点温言细语的劝戒。看李白的背影消散在落日的光影里，那么潇洒，那么自由，杜甫的心中，有三分不舍、三分管心，剩下的即是倾慕。
李白与杜甫的第三次相遇，是在第二年秋日。两人来到了东鲁地域，联袂同游。杜甫曾饱含感情地回想其时的景象：“醉眠秋共被，联袂日偕行。”（杜甫《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两人真正到了亲昵无间的境地。
某个秋天，李白叫上杜甫，造访兖州四面的范姓隐士。那一天的景象很也许是这样：
二人骑马出发，向范隐士的庄园而去。路上产生了小小的不测：“城壕失往路，马首迷荒陂”。本该熟门熟路的李白竟然迷路了，心急探求时，竟一不警惕摔落在苍耳丛中。“不吝翠云裘，遂为苍耳欺。”（李白《寻鲁城北范居士失道落苍耳中见范置酒摘苍耳作》）这两句诗，把苍耳写得仿佛有知觉、有情感的小怪物，匿伏在路旁，伺机相欺。这样的写法，不是真心责骂，而是滑稽奚落，显出李白日真乐观的一面。
而这时杜甫在做什么呢？想必正一头雾水，随着李白在荒原里瞎逛，乃至为了救助挚友，也一头扎进了苍耳堆。一番折腾，两人好不轻易找到了范十庄园。李白一进门，就拉住满脸惊奇的范十说，范兄先别问了，且去筹备好酒，尚有和洽酒搭配的“秋蔬”。
李白一进门，就支使起主人来，一边批示主人忙这忙那，一边悠然得意地摘苍耳。杜甫想必是插不上话，在旁边审察庄园里的统统。他将本身所见所感，写入诗中：“入门兴奋发，侍立小童清。落景闻寒杵，屯云对古城。”（杜甫《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这里能看到斜阳与白云，隐隐听获得远处的砧声。进门后认为面前一亮，仆童都是那么清雅。诗中所记之物，如砧声、小童都是通俗事物，但墨客写来，却一点也不通俗，带着一丝“奇遇”的意味。好像李白带他去的，不是一个通俗的庄园，而是某篇唐传奇中的桃源秘境。
范十未必是一个很闻名的隐士，他的隐居处也不是名山大川。此行本是一场平凡的寻友之旅，是由于偕行的人是李白，通俗才酿成了奇遇。我们假想一下，当李杜二人走后，假若有人追寻着两位墨客的足迹，去“范十隐居处”打卡，多数会扫兴的。这里无非是一座平凡的庄园，统统诗意与浪漫，都是到这里的“人”赋予它的。这小我私人就是李白。他所到之处，万物生辉。全是尘埃的阳台观也好，全是杂草的小径也好，景色泛泛的庄园也好，只要有他在，便会布满诗意的光线与童真的意见意义。
杜甫随李白出游的时刻并不长，可每一次都布满了不测与惊喜。在洛阳城打过卡，去王屋山寻过仙，在苍耳丛迷过路。每一天都像一场奇遇。而在这一次次奇遇中，杜甫对李白的感觉也在改变。“余亦东蒙客，怜君如弟兄”，此刻的李白，已不再是高不行攀的神仙，也不只是志同志合的密友，更是身非骨血却情同骨肉的亲人。
痛惜的是，这一次同游时刻也不长。到了冬天，两人便不得不别离。在东石门设席饯别时，李白写下了《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诗歌末了处说：“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在李白的送别诗中，这一首情感分外低沉。冥冥之中，好像两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晤面了。飞蓬无根，江湖路远，两颗闪灼的星辰，以后，各自运行，再不相见。
画仙
不久后，杜甫带着对李白的吊唁，来到了长安。见地了李白曾为他描写过的通衢大道、九天宫阙，以及行走在个中的风骚人物。或者，而今的杜甫会更相识李白身上“谪仙”光线的来历。那不只是一小我私人的卓绝天才，也是一个期间光耀的凝聚。
杜甫想到，要为李白“画像”。用的不是画笔，而是诗笔。
于是，他写下了一首体制怪异的《饮中八仙歌》。八小我私人物——李白、贺知章、李适之、李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每人一段，少的两句，多的三句，而唯独对李白，他用了四句的篇幅：
李白一斗诗百篇，
长安市上酒家眠。
皇帝呼来不上船，
自称臣是酒中仙。
短短四句，却足以声名，杜甫是李白真正的良知。他大白，酒对李白不只仅是享乐，并且是雷同天地的一种要领。“三杯通大道，一斗合天然。”（李白《月下独酌四首》）一斗下肚，便引着谪神仙，穿过长安酒肆的喧哗，回到谁人诗与酒的国家。
谁人国家里，樽酒不空，明月常在。达官朱紫，皆归寥寂；唯有饮者，万古留名。
杜甫大白，为李白画像，必需将李白置于这个国家中。因此，他不画翰林院中的李白，不画大明宫中的李白，而画长安酒肆中的李白。唯有这样，谪仙的形象，才算刻画得入木三分。
杜甫选择了两个典范的变乱。第一是沉香亭宴饮。那一天，牡丹盛放。唐玄宗乘“照夜白”马赴沉香亭赏花，杨贵妃仆从。李龟年拿着檀板管弦，筹备高歌一曲。唐玄宗说：“赏名花，对妃子，焉用旧乐词为？”（《松窗杂录》）花是名花，人是佳丽，歌手是顶流歌手，歌词又怎能任意？必需叫来李白现场填词，才配得上这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可这时，李白正“长安市上酒家眠”，和一群伴侣，在长安集市上沉浸不醒。没步伐，只好几小我私纪庋李白扶起来，带到沉香亭。李白“援笔赋之”写出《清平调》三章。